当乖张叛逆、浑身是刺的豪门大小姐,遇上坚韧清贫、沉默如水的女家教。
她以为自己是来赚钱的,却不知是来渡人的;她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
却不知自己才是被拯救的那个。一份终于救赎的深情暴雨冲刷着落地窗,
将傍晚的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客厅里,凌薇蜷在沙发上,
脚边是几张被撕成碎片的数学试卷,像一地狼藉的雪。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上面是一条简短的讯息:“爸妈:薇薇,爸爸临时有国际会议,妈妈要陪客户看秀,
生日晚餐改期。”她面无表情地划灭屏幕,那动作冷静得近乎残忍。偌大的别墅里,
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的清光,照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像一片冰封的湖。空气里弥漫着死寂,
只有远处厨房传来两个佣人压低声音的交谈。“张妈。”凌薇的声音像淬了冰,不大,
却足以让整个空间都为之一振。上了年纪的女佣快步走来,神情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怜悯。
“小姐。”凌薇抬了抬下巴,示意茶几上那个还未拆封的草莓奶油蛋糕。“扔了。”“小姐,
这可是您最喜欢的口味,要不……留到明天?”张妈欲言又止。凌薇的视线缓缓移到她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空洞的荒原,反而更让人心悸。“我说,扔了。
”张妈不敢再多言,默默端起那层精美却注定无人品尝的甜点,转身走向厨房。
凌薇戴上耳机,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瞬间将她包裹,她试图用更猛烈的噪音,
去填补这空旷得令人窒息的寂静。同一片雨幕下,苏晓刚从便利店下班。
她那把旧雨伞的伞骨断了一根,雨水毫不留情地灌进来,
顺着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一路往下淌,每一步都踩出冰冷的水声。
她几乎是跑着回到那间只有十平米的出租屋,迅速换下湿透的衣服,
套上一件浆洗干净的白衬衫。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
她对着镜子深呼吸三次,像是某种仪式,然后才拿起那个磨得起了毛边的书包准备出门。
手机适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陈中介”。“苏晓啊,你可想好了,这单不好接!
”陈中介的声音带着几分夸张的郑重,“凌家那位大小姐,脾气出了名的古怪,
前面三个名校高材生,全被她气跑了!不过人家给的价是市场价三倍,你要是真能把她稳住,
教满三个月,你下学期的学费加生活费就全齐了!”苏晓攥紧了书包的背带,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声音透过听筒,平静得像一潭深水:“陈哥放心,我只教书,
不惹事,也不怕事。”挂了电话,她看了一眼时间,冒着雨不紧不慢地走向公交站。
她最终抵达凌家别墅时,比约定时间迟了整整五分钟。这是故意的,
她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急于攀附的乞食者。会面地点在二楼书房。
苏晓在书房里等了二十分钟,凌薇才穿着一身丝质睡袍,趿着拖鞋慢悠悠地晃进来。
她头发乱糟糟地披着,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哦,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想来讨钱的家教?”她拉开书桌对面的椅子,坐姿懒散,双臂抱在胸前,
像个倨傲的女王。苏晓没有被那句“讨钱的”激怒,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她平静地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快要用到笔芯尽头的旧笔,
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天气:“凌小姐,我的工作是帮助你通过下周的数学补考。
如果你现在没有学习的状态,我们可以改天再开始,时间从下次见面算起。”说完,
她合上笔记本,干脆利落地起身,作势要走。凌薇愣住了。她预想过对方可能会卑微讨好,
可能会义正辞严地反驳,甚至可能会被气得当场发作,
却唯独没料到这个人会如此平静地转身离开。她不求,不怒,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等等。”凌薇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错愕,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有意思,你倒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还敢转身就走的。
”她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指了指桌子:“行啊,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你现在就讲讲,
导数到底怎么求?”苏晓回过身,目光清亮地看着她,像雨后被洗过的天空。“求导数之前,
你先拿出课本和昨天那张试卷。我们从你错得最离谱的那道选择题开始。
”她的话语不容置喙,自然而然地占据了主导地位。两人隔着一张昂贵的红木书桌对视,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噼啪作响。凌薇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女孩,
她穿着最普通的旧球鞋,用着一支快报废的笔,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光,
却比她家里任何一盏水晶灯都要明亮,都要坚定。不知何时,窗外的暴雨渐渐停歇,
一缕清冷的月光穿透云层,斜斜地洒进书房,正好落在两人之间那片空处。
凌薇忽然觉得胸口那股躁动和烦闷被这道月光抚平了些许。她沉默地看着苏晓低头翻开课本,
专注地寻找那道错题。片刻后,凌薇像是无意识般,伸出手指,将桌角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轻轻地推到了苏晓的手边。盒子里是一套未拆封的德国***版钢笔,
那是她原本准备用来羞辱新家教的“施舍品”。然而此刻,这个动作的意味却变得复杂难明。
苏晓的目光仍在书本上,似乎并未察觉。那盒钢笔就静静地停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像一个无人认领的秘密,等待着被触碰,或是被忽略。书房里再次陷入安静,
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这样的日子不多不少,正好三天。
苏晓每天准时七点出现在凌家别墅的书房,凌薇则依旧是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懒散模样。
但变化是悄然发生的,她不再把苏晓布置的卷子当成废纸,
甚至会在苏晓讲解某个复杂函数时,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跟着写下几个公式。
张妈端来点心时,趁着凌薇去洗手间的功夫,悄悄对苏晓说:“苏老师,你别看小姐这样,
她其实心里苦。从小先生和太太就忙,没人陪她。以前请的老师,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没一个能待长久的。她早就不信人了。”苏晓沉默地听着,点了点头。
她能理解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只是她的理由是贫穷,而凌薇的理由是孤独。这天中午,
授课结束,苏晓照例来到别墅一楼角落里的佣人小餐厅。她从布袋里拿出自己的饭盒,
一打开,是隔夜的米饭,上面铺着一层用榨菜炒的鸡蛋。这是她昨晚在快餐店打工结束时,
老板娘让她顺手做的,至少还能填饱肚子。她刚拿起筷子,一个清冷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你就吃这个?”苏晓一惊,抬头便看到凌薇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眉头紧锁,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她下意识地迅速合上饭盒,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能吃饱就行。”“穷到连饭都吃不起,还敢来教我?”凌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话语像淬了冰的刀子。话音未落,张妈正好端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里脊走进来,
看到两人间的紧张气氛,愣了一下,随即对凌薇笑道:“小姐,
这是厨房特意给您留的午餐……”“拿去热一下。”凌薇突然打断她的话,
视线却依旧钉在苏晓身上,“再加一份惠灵顿牛排。”张妈一怔,
但常年照顾凌薇的经验让她立刻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点点头转身回了厨房。
半小时后,苏晓被张妈叫到了主餐厅。长长的餐桌上,只在正中间摆了两份餐。
一份是煎得恰到好处、肉香四溢的牛排,配着奶油蘑菇汤和新鲜的蔬菜沙拉,
旁边还有一杯鲜榨的橙汁。“吃吧。”凌薇已经坐在了对面,语气依旧生硬得像块石头,
“我不许你饿死在我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凌家虐待家教。
”苏晓看着眼前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餐点,想开口拒绝,
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地叫了一声。在凌薇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她低下头,拿起刀叉,默默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肉质鲜嫩,
黄油的香气瞬间在味蕾上炸开,那久违的、丰盛的味道好得让她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
凌薇盯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每天打几份工?”“三份。
”苏晓嘴里塞着食物,声音有些含糊。“为什么不申请助学金?”“名额有限,
有比我更需要的人。”凌薇握着刀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怔住了,
好一会儿才无意识地用叉子轻轻敲了敲盘子边缘。餐厅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刀叉碰撞瓷盘的轻微声响。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落地窗照进来,
给冰冷的餐厅镀上了一层暖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临走时,苏晓站在玄关,
对着凌薇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今天的饭。”凌薇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别误会,我只是怕你上课的时候晕倒,耽误我的时间。
”第二天在学校,凌薇刚进教室,就被好友林妍一把拉住,神神秘秘地八卦:“薇薇,
我可听说了啊,你家请了个女大学生做家教?长得怎么样?身材好不好?你不会是想换口味,
搞百合吧?”凌薇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里满是寒意:“关你屁事。
”林妍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哟,
这么护着啊?该不会真动心了吧?我劝你清醒点,那种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听说她连地铁都没坐过几次,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连地铁都没坐过……”这句话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凌薇的心里。她胸口一阵发闷,
第一次觉得林妍这张脸如此面目可憎。整个下午她都心不在焉,放学铃一响,
便罕见地没等司机,自己开着那辆张扬的红色跑车回了别墅。她几乎是冲进书房的。
苏晓正弯着腰,将她随手乱丢的书一本本捡起来,按照分类重新插回书架。
她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凌薇站在门口,
心脏莫名地缩紧,脱口而出:“我朋友说,你配不上我。”苏晓整理书本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缓缓直起身,转过头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异常冷静清晰:“你说得对,我不配。
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攀附你。”说完,她拿起自己的布包,转身就要离开。“我不是那个意思!
”凌薇急了,想都没想就冲上前一步,紧紧拽住她的手腕。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交错的呼吸。苏晓抬起眼,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里,
此刻清晰地映着受伤的光。凌薇喉头滚动了一下,看着那抹伤痕,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拽着她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后退半步,
第一次放低了姿态,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见:“……下次别走。”苏晓沉默地看着她,
没有回头,只是在夜色彻底吞噬光线前,极轻地“嗯”了一声。夜色渐深,
凌薇独自一人站在二楼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她划开屏幕,
点开那个只有一个“苏”字的联系人,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这是第一次,
她想打一个电话,却完全不是为了炫耀给任何人看。她的目光越过手机,
飘向了走廊尽头那间尘封已久的琴房。琴房中央那架黑色的斯坦威三角钢琴,
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她想起书桌台历上那个被自己用红笔用力圈起来的日期,
心里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烦躁和抗拒。那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临。
电话那头导演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歉意,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进凌薇的耳膜:“凌小姐,
非常抱歉。我们刚刚收到您父母的邮件,他们因紧急公务无法回国,特此委托我们全程录像,
确保不错过您的精彩演出。”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却又组合成一片嗡嗡作响的混沌。
凌薇还穿着那身专门定制的星空蓝礼服,站在音乐厅空无一人的后台,
裙摆的薄纱上不知何时蹭上了一抹灰尘,像个突兀的笑话。
她原本准备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迎向那束追光,看见台下最熟悉的身影。可现在,
那两个座位,将和整个音乐厅一样,空空荡荡。她的手指僵在冰冷的琴键模型上,
再也做不出一个按下的动作。没有眼泪,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那张精致得如同人偶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空白。她就那么呆坐着,
直到场馆的灯一盏盏熄灭,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才像被抽掉所有力气般站起身,独自走回那座灯火通明却冰冷如坟墓的别墅。“小姐,
您回来了?演出……”赵叔迎上来,话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闭嘴。
”凌薇的声音嘶哑干涩,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碴,瞬间堵住了赵叔所有未出口的安慰。
她径直冲上二楼,反锁房门,世界在这一刻被隔绝在外。下一秒,
刺耳的碎裂声划破了别墅的宁静。床头那盏昂贵的水晶台灯被她狠狠扫落在地,碎片溅开,
其中一片锋利的玻璃划过她的手背,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
只是死死盯着那片狼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楼下的张妈听到声响,吓得心惊肉跳,
却不敢上去敲门。她犹豫再三,只能悄悄拿出手机,
给苏晓发去一条微信:“小姐今晚不对劲,你明早来时小心点。”次日清晨,
苏晓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别墅门口。她换好鞋,没在一楼看到凌薇的身影,
便径直走向二楼的书房。书房的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异常安静。苏晓轻轻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眉心瞬间蹙紧。凌薇蜷缩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
身上还穿着那件皱巴巴的礼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她脸上挂着干涸的泪痕,
左手上胡乱缠着几张纸巾,暗红的血迹已经从纸巾的缝隙里渗了出来,触目惊心。“凌薇?
”苏晓放轻了脚步,试探着叫了一声。沙发上的人猛地一颤,像受惊的猫一样睁开眼,
本能地向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戒备与警惕:“谁准你进来的!”当她看清来人是苏晓时,
那份戒备迅速化为更加尖锐的怒火,“滚出去!”苏晓没有动,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上,
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的手在流血。”“关你什么事!”凌薇低吼,
声音却因为虚弱而带着颤音。话音刚落,她便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苏晓心头一沉,快步上前,不顾她的抗拒,伸手探上她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证实了她的猜测——高烧。她不再废话,转身利落地翻找出医药箱,拧开酒精瓶,
用棉球蘸湿后就去清理她的伤口。“别碰我!”凌薇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你再动一下,
我就叫张妈报警,说你妨碍他人进行紧急医疗救助。”苏晓一手死死按住她的手腕,
语气强硬,眼神却不见丝毫凶狠,只有不容置喙的坚定。凌薇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
那套理论听起来荒谬又正经,让她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反抗,竟真的不再挣扎。
苏晓迅速而熟练地为她清理了伤口,上了药,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然后她下楼,
用最快的速度熬了一碗辛辣滚烫的姜汤,端上来时几乎是半命令半强迫地逼她喝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呛得凌薇又是一阵咳嗽,但也驱散了些许寒意。苏晓又拧了湿毛巾,
轻轻敷在她的额头上。在反复的高烧中,凌薇陷入了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她紧蹙着眉头,
嘴里断断续续地呢喃着,
是那些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委屈:“为什么……又要走……我都听他们的话了……钢琴,
画画,我什么都学了……”苏晓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这些破碎的呓语,
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直到凌晨两点,反复物理降温后,
凌薇的热度终于退了下去。她在一片寂静中缓缓睁开眼,意识回笼,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趴在床沿边睡着的苏晓。她就那样坐在一把椅子上,头枕着手臂,手里还攥着一支体温计。
窗外的月光柔和地洒进来,勾勒出她安静的侧脸。凌薇怔怔地看了许久,然后,
她极轻、极缓地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拂开苏晓垂在额前的一缕碎发。
她的声音因为高烧和哭泣,哑得几乎听不见:“……你干嘛还不走。
”苏晓被这轻微的触碰惊醒,猛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对上凌薇清醒的目光。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短暂的沉寂后,凌薇忽然扯动嘴角,
露出一个冰冷的、带着自嘲的笑:“你看我笑话看得够了吧?不可一世的大小姐,也会生病,
也会像条狗一样被抛弃。”苏晓摇了摇头,声音因刚睡醒而有些低哑,
却异常清晰:“我没看到大小姐,只看到一个人,需要人陪。”这句话像一把钥匙,
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凌薇用尽全身力气才筑起的心防。她的眼圈瞬间红了,狼狈地扭过头去,
不让她看见自己再次溃败的神情。苏晓以为她又要赶自己走,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可她刚站起来,手腕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颤抖。
凌薇依旧背对着她,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破碎而执拗:“……别走。留到天亮,行不行?
”苏晓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在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得到默许的那一刻,
凌薇紧绷的脊背终于垮了下去。她再也无法抑制,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压抑了一整夜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从低低的呜咽变成无法自抑的痛哭。
“没有人……从来都没有人……真的在乎我……”苏晓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手,
默默地、用力地握住了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这一夜,再没有更多言语。月光从西斜到隐去,
窗外的天色由墨蓝转为鱼肚白,浓重的黑暗被一丝丝驱散。这场漫长的风暴终于平息,
留下的,是筋疲力尽后的沉寂。凌薇的哭声早已停歇,呼吸渐渐平稳,
只是那只紧紧抓住苏晓的手,在睡梦中也未曾松开分毫。这份脆弱的安宁,薄如窗纸,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在即将到来的天光下,碎裂成另一番模样。天光顺着窗帘缝隙挤了进来,
像一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卧室里浓稠的黑暗。苏晓已经醒了。她几乎是彻夜未眠,
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紧绷让她头痛欲裂,但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身侧的凌薇呼吸平稳,
长而卷翘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只有苏晓知道,这片安静是伪装的。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开始收拾散落在地毯上的棉签、纱布和药瓶。
昨夜凌薇手腕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却流了不少血,惊慌失措的样子,
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的幼猫。苏晓将所有东西归拢进医药箱,每一个动作都放到了最轻。
就在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时,床上的人那薄如蝉翼的眼睑,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凌薇醒了,其实在三个小时前就醒了。意识回笼的瞬间,恐慌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不敢睁眼,
怕看到苏晓眼中残留的怜悯或厌烦,更怕一睁眼,这间屋子里又只剩下她自己。
昨夜那短暂的、依偎的温暖,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她贪恋这份温暖,
也畏惧它会像以往所有事物一样,被清晨的阳光蒸发干净。她屏住呼吸,
听着苏晓收拾东西的细碎声响,听着她走到门口,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转动声。
那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凌薇所有的伪装。“苏晓!”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嗓音沙哑得厉害。苏晓回过头,
清瘦的身影被晨光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她手里还捏着那串冰冷的钥匙。“我得去打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下午便利店排了我的班。”凌薇紧紧咬着下唇,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乞求:“……那你晚上还来吗?
”苏晓的目光在她泛红的眼圈上停顿了一秒,随即移开。“如果你需要补课,我就来。
”她没有说“当然”,也没有说“不”,只是给出了一个冰冷的、公式化的前提。说完,
她没有再回头,轻轻带上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门“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凌薇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出一个洞来。几秒钟后,
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怒从心底涌起,她猛地抓起床头柜上那瓶***款的定制香水,
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对面的墙壁。“砰——哗啦!”水晶瓶身在白墙上撞得粉碎,
昂贵的香水液体四溅,浓郁而甜腻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与血腥味残留的空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
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尖锐刺耳,惊动了走廊外正在打扫的张妈。别墅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