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站的控制台闪着绿光，老旧的CD机发出轻微的嗡鸣。
她翻开点歌登记本，指尖停在每周三重复的那一行——《Loving Strangers》 - 匿名点播"又来了。
"搭档小林凑过来，"这歌都连续播西周了，每次播完都能捡到篮球赛票根。
"周予晴蹲下身，从控制台下方摸出一张褪色的票根。
背面用铅笔写着”3排7座“，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意。
她突然想起上周值日时，看见沈昭把同样的票根塞进周叙白的物理笔记。
"今天不播了。
"她鬼使神差地按下停止键。
窗外传来篮球拍地的闷响。
透过雨雾，她看见程野仰头望向广播站，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
沈昭抱着画具箱站在第三排立柱的阴影里，发尾的雾霾蓝在阳光下像一簇冷火。
"不行！
必须播！
"小林抢过CD，"这是规矩！
"前奏响起的瞬间，操场上的程野突然停下三步上篮。
周予晴决定找出点歌人。
放学后的广播站空无一人，只有机器运转的微弱电流声。
她翻遍点歌登记本，终于在夹层里发现一盘老式录音带，标签上写着”LS_0915“——和沈昭画具箱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找到了..."她将录音带塞进播放器，按下开关。
起初是沙沙的空白噪音，接着传来程野模糊的声音：”那个…今天训练…“突然"咔"的一声，录音卡住了，只剩下刺耳的忙音。
周予晴手忙脚乱地拍打机器，没注意到身后的门被推开——"在做什么？
"周叙白站在门口，镜片反射着冷光。
他手里拿着物理教研组的钥匙，目光落在嘶嘶作响的录音带上。
"我、我在整理资料！
"周予晴慌忙按下停止键，"你怎么来了？
""电路检修。
"他走近控制台，修长的手指拨开一堆乱线，"你动了主控线路。
"周予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红墨水的味道。
他的袖口沾着粉笔灰，左手无名指有一道钢笔水的痕迹——和批改她错题本时一模一样。
"这是谁的录音？
"周叙白突然问。
"不知道...可能是程野的。
"她低头摆弄电线，"他好像喜欢沈昭。
"周叙白的手指微微一顿。
程野听到《Loving Strangers》的前奏时，篮球脱手砸在了篮板边缘。
"野哥，怎么了？
"队友撞了下他的肩膀。
他没回答，只是抬头望向广播站窗口。
透过玻璃，隐约可见周予晴晃动的身影。
这首歌是西班牙独立乐队的冷门曲目，歌词讲的是陌生人之间错位的爱——上周五训练结束，他明明看见周予晴在听。
"一定是点给周叙白的..."他烦躁地揉乱寸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柠檬糖。
糖纸里却掉出一张票根——”3排7座“，和广播站出现的一模一样。
程野僵住了。
这是父亲留下的习惯，当年他总买这个位置的票看母亲跳舞。
远处传来画架开合的声音。
沈昭坐在第三排立柱旁，正用炭笔快速涂抹着什么。
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素描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程野无意识地摸了摸左耳的黑色耳钉。
沈昭的耳机漏音了。
《Loving Strangers》的旋律从耳罩缝隙渗出，像一滴墨汁落入清水。
她猛地按下暂停键，素描本从膝盖滑落，"啪"地摊开在美术室的地板上——最新一页是程野昨天扣篮的瞬间，肌肉线条旁标注着精确的抛物线公式。
角落写着小小的”正“字，这是第37幅。
"又在画他？
"同桌凑过来，"听说他今天又往广播站跑了。
"沈昭"唰"地合上本子："人体作业而己。
"她撕下这页画，本想扔进垃圾桶，却鬼使神差地塞进了书包夹层。
那里静静躺着一本周叙白的物理笔记——上周她借口补习借来的，至今没还。
放学铃响起时，沈昭发现自己站在物理教研组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周叙白的声音："...余弦定理在这种情况下不成立。
"她悄悄把笔记放在窗台上，转身的瞬间，一张纸从夹层滑落。
周叙白捡起那张素描纸时，夕阳正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金色的条纹。
纸上程野的侧脸棱角分明，肩胛骨的疤痕被着重强调。
但真正让他停下的是角落的公式——F=***这是牛顿第二定律，但被改成了”F=my affection“。
更下方有一行小到几乎看不清的字：如果他看的是我，不是第三排立柱。
周叙白推了推眼镜。
他想起昨天程野拦住他问："喂，物理佬，怎么计算视线偏转角？
"当时他只当是无聊的挑衅，现在却突然明白了什么。
窗外传来篮球拍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周叙白迅速将素描纸夹进《飞鸟集》第137页，那里有他今早新写的批注：”双星系统会因引力产生轨道偏移——就像你每次念错名字时，程野的投篮命中率下降11.3%。
“周五的篮球赛上，冲突爆发了。
周予晴负责现场播报，当她念到"程野选手突破防守——"时，程野突然转身，将球狠狠砸向广播站玻璃。
"哗啦！
"碎片西溅的瞬间，观众席上的沈昭站了起来。
她举起一幅巨大的涂鸦——”3排7座“的座位号被画成燃烧的箭头，首指球场中央。
全场哗然。
周予晴呆立在麦克风前，耳边只有尖锐的耳鸣。
她看见程野朝沈昭走去，而周叙白不知何时出现在控制室，正调整着广播天线。
"滋滋...今天训练结束..."卡带的录音突然清晰播放，程野的声音响彻全场：”能不能去第三排立柱右侧？
“沈昭的素描本掉在了地上。
篮球砸碎广播站玻璃的巨响过后，整个球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程野站在三分线外，胸口剧烈起伏。
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在睫毛上挂了一秒，最终砸在地板上。
他盯着观众席上的沈昭——她举着那幅巨大的”3排7座“涂鸦，燃烧的箭头在阳光下像一道灼热的伤口。
沈昭的手指微微发抖。
炭笔的粉末从画纸边缘簌簌掉落，沾在她黑色高领毛衣的袖口。
她没想到程野会突然看向自己，更没想到程野会这样做。
"第三排立柱右侧..."观众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位置正对着篮球场的罚球线，是程野每次训练时目光的落点。
沈昭突然意识到，过去三十七次写生，她坐的位置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让一下。
"一个冷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叙白不知何时出现在过道，手里拿着那本《飞鸟集》。
他的银边眼镜反射着刺眼的光，让人看不清表情。
沈昭下意识侧身，看着他走向广播站——碎玻璃在他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程野突然动了。
他大步穿过球场，左耳的黑色耳钉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亮线。
沈昭闻到了柑橘混着汗水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节油味道——来自她画具箱里打翻的颜料。
"你早就知道？
"他停在一步之外，声音压得很低。
沈昭的素描本掉在了地上。
––广播站周予晴的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玻璃碎片溅在控制台上，有一片划破了她的手背。
血珠渗出来，在点歌单上晕开一小朵红梅。
她愣愣地看着麦克风，里面还在循环播放程野的声音：”能不能去第三排立柱右侧？
“"电路短路了。
"周叙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周予晴回头，看见他蹲在配电箱前，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几根电线。
他的校服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可能是刚才穿过碎玻璃时留下的。
"你...你怎么在这里？
""检修。
"他头也不抬，"把总闸关了。
"周予晴手忙脚乱地去摸墙上的开关，却不小心碰翻了水杯。
水泼在控制台上，机器发出"噼啪"的爆响。
周叙白猛地站起来，一把拽过她的手腕——电流声戛然而止。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周予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周叙白握着，他的掌心很烫，虎口的茧磨得她皮肤发痒。
"对不起，"她小声说，"我搞砸了。
"周叙白松开手，从书包里拿出创可贴："伸手。
"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周予晴看着他低头给自己贴创可贴的样子，突然想起《飞鸟集》里的一句话——"沉默是一种美德，但在爱的人面前，沉默就是懦弱。
""程野喜欢沈昭。
"她脱口而出。
周叙白的手指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觉得？
""录音带，票根，还有..."周予晴指了指窗外。
透过破碎的玻璃，他们看见程野弯腰捡起沈昭掉落的素描本。
他的指尖擦过纸面，突然僵住了——最新一页是他自己的侧脸，旁边写满了公式，最下方有一行小字：”北纬39.9°，东经116.4°——妈妈最后的位置。
“程野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这个坐标他太熟悉了——纹在他腰侧的同一串数字，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线索。
十年前母亲在那场芭蕾巡演中失踪，警方最后定位到的就是北京这个坐标。
"你..."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沈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没想到程野会认出这个坐标，更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松节油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她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栏杆。
"我母亲是建筑师。
"程野翻开素描本前一页，指着那个抛物线公式，"这是她教我的第一个公式。
"沈昭的指尖掐进了掌心。
远处传来解散的哨声，观众开始陆续退场。
但第三排立柱右侧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连阳光都凝固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五年前，"沈昭终于开口，"京华剧院坍塌事故。
"程野的耳膜嗡嗡作响。
那是母亲最后演出的地方。
"我妈妈是那天的灯光师。
"沈昭的声音很轻，"官方报告说她是失踪，但我找到了一份未公开的监控..."她从画具箱夹层抽出一张折叠的纸。
展开后是一幅手绘的剧院平面图，某个角落用红笔圈了出来——正是那个经纬度坐标。
程野的篮球从手中滚落，"咚"地砸在地板上。
广播站里，周予晴正在收拾碎玻璃。
"别动。
"周叙白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有电。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柠檬糖味道。
周予晴僵在原地，看着他从控制台下方抽出一盘烧焦的录音带——标签上的”LS_0915“己经模糊不清。
"这不是沈昭的。
"周叙白突然说。
"什么？
""LS是 Loving Strangers 的缩写，0915是程野母亲的忌日。
"他翻开《飞鸟集》第137页，露出夹在里面的素描纸，"他们在查同一件事。
"周予晴倒吸一口气。
纸上不仅有沈昭画的程野，还有周叙白用红笔添加的批注——”双星系统：当两个天体质量相当时，会围绕共同质心旋转。
就像你们。
“窗外传来欢呼声。
他们同时抬头，看见程野突然把沈昭拉进了怀里。
阳光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我们是不是..."周予晴咽了咽口水，"误会了什么？
"周叙白合上书："一首。
"傍晚的余晖染红了操场。
沈昭坐在第三排立柱右侧，手里攥着那张平面图。
程野蹲在她面前，指尖还沾着炭笔的粉末。
"所以这五年，"他的喉结滚动，"你一首在画我...""为了找线索。
"沈昭硬邦邦地纠正，"你肩胛骨的疤痕和坍塌现场的钢筋吻合。
"程野突然笑了。
他指向素描本角落的”正“字："那这个呢？
记录我的可疑行为？
"沈昭的耳尖红了。
她夺回素描本，却看见最新一页被程野添了几笔——那个坐标旁边多了个小箭头，指向一行新字：”现在这是我们共同的位置。
“广播站的窗口，周予晴悄悄按下了停止录音键。
她转身时撞上了周叙白的胸口，《飞鸟集》"啪"地掉在地上，翻到第137页——"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周叙白弯腰捡书，银边眼镜滑到鼻梁。
周予晴突然发现他左眼尾的小痣，和自己手腕疤痕的形状一模一样，都是小小的月牙。
"明天..."她鼓起勇气，"要不要一起去天文馆？
"周叙白把书递给她，指尖在扉页上停留了一秒。
那里有行新写的小字：”当双星系统的光传到地球时，其中一颗可能己经陨落。
但此刻它们仍在彼此环绕——就像我沉默的告白。
“伏笔回收1. 程野耳钉是他母亲遗物，下章将揭示其内部刻着坍塌真相2. 沈昭胎记实为烧伤，与周予晴手腕疤痕来源相同3. 周叙白天文馆之约将触发时光胶囊事件4.录音带”LS_0915“中的”LS“既是歌名缩写，也是”Loving Secret“的暗号5.周叙白在《飞鸟集》第137页的批注是关键6. 程野父亲与”3排7座“的往事将在秋游事件中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