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流下的棋局
她怀里的病历纸堆得歪歪扭扭,最上面一张的边角翘起来,像只垂死挣扎的蝴蝶。
“陈医生。”
小王抬头时,眼尾还泛着昨夜哭过的红,手指下意识去按发顶的护士帽,“我整理去年的医疗档案......”她压低声音,声音像浸在晨雾里的细针,“昨天那个醉汉是刀疤刘的小弟阿强,他大哥在城西建材市场有势力。”
陈默的后颈突然绷紧。
昨夜用透视眼扫过这些病历纸时,他就看见墨迹重叠的日期和被涂掉的伤情描述——此刻小王怀里的病历,右下角那个签名正泛着熟悉的蓝黑墨水痕,和他父母日记本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我帮你。”
他弯腰接过半摞病历,指尖触到纸张时故意顿了顿。
透视眼微微发烫,纸张下的修改痕迹立刻在视网膜上显影:原诊断“锐器贯穿伤”被涂成“意外跌落擦伤”,入院时间从“23:17”改成“21:05”。
小王的喉结动了动,视线扫过陈默攥紧病历的手背:“这些......和张二牛的伤好像。”
陈默的指甲掐进掌心。
张二牛昨晚被推进抢救室时,他用透视眼看得清楚——旧刀伤边缘整齐,新伤却像被生锈的改锥捅的。
刀疤刘说是“醉汉闹事”,可哪有醉汉捅人专挑旧伤口?
走廊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陈默把病历轻轻放回档案柜,金属柜门闭合的“咔嗒”声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父母出事前三天,就是在整理这种被修改的病历;出事当天,院长办公室也飘着同样的油墨味。
“我去院长办公室。”
他扯了扯白大褂,转身时瞥见小王攥着衣角的手在抖,“别告诉别人。”
李建国办公室的台灯还是昏黄的。
陈默推开门时,老院长正对着分税制改革文件抽烟,烟灰落进搪瓷缸里,把隔夜茶染成浑浊的褐色。
“小陈?”
李建国掐灭烟头,指节在文件上敲了敲,“不是说过年轻人别惹事?”
陈默的目光扫过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最底下压着半张报销单,“骨科耗材”的金额后面,手写着“刀疤刘建材”几个字。
他喉咙发紧,想起昨夜刀疤刘抹脖子的手势,还有父母出事前说的“有人要我们把工伤写成意外”。
“我想请教手术心得。”
他扯了个谎,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遗照,“上次张二牛的手术......明天‘清理医疗***’工作组就到。”
李建国突然打断他,目光像手术刀般刮过陈默的脸,“有些事,等工作组来了再说。”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见老院长的手指在文件上捏出白印——报销单边缘露出半枚红色公章,是县医保局的。
父母出事前一周,正是在审核医保报销单;出事那天,他们说要去“找院长对质假病历”。
“知道了。”
他低头应着,转身时瞥见李建国摸烟的手在抖。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来,拍在玻璃上,像极了昨夜刀疤刘的影子。
中午食堂的铝制餐盒叮当作响。
陈默端着饭坐在张医生对面时,读心术的杂音突然炸开——张医生夹着红烧肉的筷子悬在半空,心里闪过刀疤刘拍着黑皮箱的画面:“每月十五,财务科抽屉第三层。”
“听说你认识建材市场的......”陈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溅起的菜汤在蓝白条纹制服上洇开,像朵狰狞的花。
张医生的脸瞬间煞白,筷子“啪”地戳进米饭里:“我、我就是帮亲戚问过价格......”他低头扒饭的动作太急,几粒米粘在嘴角,“小陈你别乱打听。”
陈默弯腰捡筷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读心术里的画面还在闪:刀疤刘的金链子晃着光,黑皮箱里码着红票子,财务科王姐数钱时数错了三次。
他摸出纸巾擦手,指腹擦过桌沿时,摸到一道新刻的划痕——和父母日记本里“建材市场3号柜”的标记一模一样。
傍晚查房时,3床的王大爷正攥着儿子的手掉眼泪。
陈默的透视眼扫过老人手腕,陈旧性骨折的骨痂像块突兀的石子,可腕间的新淤青却紫得刺眼。
“疼吗?”
他翻开病历,上面写着“意外碰撞”。
读心术突然清晰起来,王大爷的儿子心里在喊:“爸你就说摔的!
刀疤刘说不说就打断我腿!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摸出药瓶,指尖在瓶底轻轻一按,藏在夹层里的录音笔“咔”地弹进去:“这是新止痛药,睡前吃一粒。”
他对着王大爷的儿子使眼色,“你帮着盯着,别让老爷子漏服。”
年轻人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悄悄碰了碰药瓶:“知道了,陈医生。”
深夜值班室的台灯暗得像团红炭。
陈默关上门,把录音笔***老式收音机。
电流杂音里,刀疤刘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老周,下批耗材款得涨三成......”副院长的笑声混着茶杯盖碰撞声:“放心,报销单我让小王改......叮——”手机震动声惊得陈默差点摔了录音笔。
匿名短信在屏幕上炸开:“陈医生,你爸妈当年的车祸录像,在建材市场保险柜。”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手机屏光照着遗照上父母的笑容,照片边缘被他摸得发毛。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着,像有人在说“去啊,去拿证据”。
陈默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喉咙。
他摸到床头柜最下层的锁,那是父母留下的旧铁盒。
当钥匙***锁孔的瞬间,他听见走廊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像是皮鞋跟碾过地砖,又像是铁棍摩擦墙面。
他猛地抬头。
值班室的玻璃上,一道影子正缓缓爬上来,比昨夜刀疤刘的影子更宽,更黑。
手机在掌心震动,第二条短信挤进来:“明早八点,储物柜。”
陈默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起身走向墙角的储物柜,金属把手冰凉刺骨。
当他转动锁头时,突然发现锁眼周围有新鲜的划痕——像是被铁丝捅过,又像是被刀尖挑过。
窗外的风卷着梧桐叶拍在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响。
陈默盯着储物柜,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他知道,天一亮,有些事就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