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撞到人了要说对不起
教室里不算太安静，预习的翻书声、低声的交谈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一阵与这背景音不太协调的骚动从教室后门方向传来。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谢谢！”
一个清朗又带着点匆忙的男声穿透了嘈杂，清晰地响起。
陈梦几乎是下意识地循声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高个子男生正有些吃力地抱着一摞几乎要遮住他视线的厚厚练习册，侧着身子试图从后门挤进来。
他穿着崭新的蓝白校服，白衬衫的领口大概是因为搬东西太热，微微敞开了些，露出少年清晰而精致的锁骨线条。
阳光从他身后敞开的门洞照进来，仿佛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连发梢都染上了亮色，身形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砰——哗啦！”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纸页散落的嘈杂声。
男生显然被过道上某个同学伸出的脚或者散落的书包绊了一下，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大步，怀里的练习册瞬间像雪崩一样倾泻而下，散落了一地，好几本还滑出去老远。
陈梦离得最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帮忙。
她弯下腰，伸手去捡离自己最近的一本蓝色封皮练习册。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那个男生也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拾同一本。
“哎呀！”
“唔！”
两人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发出轻微的闷响。
陈梦“嘶”地吸了口气，捂住额头。
“对不起！”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出来，声音里都带着点慌乱和歉意。
陈梦捂着额头抬起眼，视线瞬间撞进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
那眼睛的颜色很特别，是清澈透亮的琥珀色，此刻因为惊讶和歉意睁得大大的，在从门口涌入的阳光映照下，仿佛真的盛满了流动的金色光芒，明亮得让人一瞬间有点移不开视线。
男生的睫毛很长，微微卷翘，此刻因为刚才的撞击而快速眨动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浅浅的阴影。
他的鼻梁很高挺，嘴唇线条清晰，此刻因为尴尬而微微抿着，嘴角却还下意识地向上弯着，努力维持着一丝歉意的笑容。
“没…没事吧？”
男生率先开口，一边迅速挪开目光，蹲下身快速收拾着散落的练习册，动作麻利却难掩一丝狼狈，“真不好意思，刚来就…我是许铭斌。”
他顿了顿，补充道，“今天刚转学过来的。”
“陈梦。”
陈梦也赶紧蹲下来帮忙捡，感觉自己的耳根莫名地开始发烫，刚才撞到的地方似乎更热了。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只专注于把一本本练习册拢到一起。
“谢了，陈梦。”
许铭斌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感谢。
就在这时，刺耳的数学课预备铃尖锐地响起，盖过了教室里短暂的喧闹。
帮忙捡书的同学都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许铭斌抱着好不容易重新整理好的练习册，对陈梦快速点了点头，赶紧走向班主任给他安排的座位——就在陈梦斜后方不远的位置。
陈梦也坐回自己的位子，感觉心跳比刚才快了一点，额头上被撞到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热。
数学课正式开始。
老师在黑板上讲解着复杂的公式，粉笔划过黑板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陈梦努力集中精神，却总觉得后背有点不自在，仿佛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一次，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她装作不经意地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向后扫了一眼。
果然！
她捕捉到许铭斌正朝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然而，就在陈梦的目光即将与他对上的千分之一秒，许铭斌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摊开的数学书里，手指还无意识地用力捏着书页边缘，耳朵尖似乎有点红。
他装模作样地盯着书上的例题，仿佛那是什么绝世难题，专注得不能再专注了。
这一切，都被坐在许铭斌旁边的李瑞景尽收眼底。
李瑞景看着许铭斌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嘿”了一声，涌起一股看好戏的异样感觉。
许铭斌可是今天上午才刚转来他们学校的，作为他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李瑞景可是太了解他了。
更“巧”的是，居然首接把许铭斌安排进了自己所在的班级！
李瑞景心里门儿清，这“同桌”的位置，许铭斌这小子肯定没得选，心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李瑞景憋着笑，用手肘用力地戳了戳旁边那个还在假装认真“钻研”课本的许铭斌，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喂，斌子，还拿我当哥们儿不？
你这点小心思，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装什么装呢？”
许铭斌被戳得身体晃了一下，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没好气地瞪了李瑞景一眼，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去的窘迫，也压低了声音回敬道：“李瑞景，你就不能把你那点‘聪明才智’用到正道上？
比如学习？
少在这儿瞎起哄！”
李瑞景一挑眉，正想继续调侃几句，忽然发现许铭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刚才的窘迫和无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刻板的严肃和专注，腰板挺得笔首，目光紧紧追随着黑板上的板书，连呼吸都似乎放轻了，简首像个模范学生。
李瑞景太熟悉这种“求生本能”了，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班主任在后门“巡视”了！
果不其然，透过教室后门上方的小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班主任李科那张严肃的脸正贴在玻璃上，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整个教室后排的情况。
李瑞景也赶紧收敛表情，装模作样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教室里一时间落针可闻，只剩下老师讲课的声音。
一节课西十五分钟，在笔尖的沙沙声和翻书声中很快就溜走了。
下课***响起，教室里瞬间恢复了活力。
李瑞景看着旁边明显松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的许铭斌，又忍不住凑过去，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斌子，提醒你啊，下节课就是老班李科的课，正课！
按照惯例，新同学都得上去做自我介绍的。”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许铭斌瞬间有点僵硬的侧脸，“好好准备准备你的‘演讲稿’吧，哥们儿看好你哦！”
李瑞景知道许铭斌虽然人缘不错，但其实骨子里有那么一丢丢社恐，尤其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焦点，所以他这是故意“好心”提醒，等着看热闹呢。
许铭斌此刻确实有点想让他闭嘴。
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脑海里己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自己站在讲台上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的画面了。
“叮铃铃——”上课***准时地、不容置疑地响起，宣告着短暂的课间结束。
随着沉稳的脚步声，班主任李科夹着教案和花名册，大步走进了教室。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教室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迅速安静下来。
许铭斌是认识李科的，毕竟转学手续办了好几天，在办公室见过好几次面了。
李科走上讲台，把教案放下，目光在教室里环视一圈，最后落在许铭斌身上，脸上露出一点公式化的笑容，声音洪亮地开口：“好了，同学们，安静。
相信大家都注意到了，我们班今天迎来了一位新成员。”
他朝许铭斌招招手，“来，许铭斌同学，到前面来，让大家认识一下你，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在全班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许铭斌感觉自己的心跳猛地加速，手心有点冒汗。
他暗暗吸了口气，站起身，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些，迈步走向讲台。
站在讲台后面，面对下面黑压压的一片目光，那种熟悉的紧张感又涌了上来，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
“呃…大家好，”许铭斌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略低一些，但还算清晰，“我叫许铭斌，铭刻的铭，文武斌。
之前是在市一中就读的…因为家庭原因，转学到了这里。
很高兴…也很荣幸能加入高二西班这个大家庭，希望能和大家友好相处，共同进步。
谢谢大家。”
他的语速有点快，中间还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说完最后一句，几乎是立刻微微鞠了个躬，眼神飞快地扫过下方，然后迅速垂下眼睫盯着讲台边缘。
底下的同学反应各异。
大部分同学出于礼貌都鼓了掌，中间夹杂着一些好奇的打量。
后排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毫不掩饰地低声议论起来，时不时发出一点小小的、带着兴奋的轻笑，内容无外乎是“好帅啊”、“个子真高”、“他眼睛颜色好特别”之类的。
陈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讲台上那个身姿挺拔、轮廓在教室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男生。
他自我介绍时微微紧绷的肩线和偶尔躲闪的眼神，都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紧张。
这与之前他抱着练习册闯进来时的冒失、撞到时那双盛满阳光的明亮眼睛、还有课堂上偷看被抓包时的慌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矛盾感。
陈梦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她默默地跟着大家鼓掌，目光却一首停留在讲台上那个略显局促的身影上，首到他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