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背上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得厉害的帆布双肩包,里面只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和那张皱巴巴的高中毕业证。
她像一只敏捷而警惕的小兽,悄无声息地溜出低矮的院门,没有惊动还在沉睡的父母。
木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轻微的一声“吱呀”,像一声叹息。
她没有回头。
脚步踩在沾满露水的碎石小径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空气冰冷而清冽,带着泥土和腐烂落叶的气息。
山路像一条灰白的带子,在浓密的、墨绿色的山林间曲折向上。
她走得很快,几乎是跑,肺部因为急促的呼吸而隐隐作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山间清晨特有的凛冽刺痛感。
这不是赶路,是逃离,是拼命挣脱身后那张无形大网的挣扎。
翻过最后一道陡峭的山梁,终于踏上了通往山外那条坑洼不平的柏油路时,天色己经大亮。
太阳苍白地挂在灰蒙蒙的天上,没什么温度。
林溪站在路边,胸口剧烈起伏,汗湿的头发粘在额角。
她回头望去,青龙岭巨大的、沉默的剪影横亘在视野里,被稀薄的雾气缠绕着,压迫感十足。
她猛地转回头,朝着公路延伸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土和汽车尾气的空气。
坐上一辆破旧、散发着浓重汽油味和汗味的长途大巴,一路颠簸摇晃。
当窗外低矮的平房和零星的田地,终于被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高大的水泥森林取代时,一种混杂着兴奋和巨大惶恐的情绪攥紧了林溪的心脏。
这就是南州市。
巨大的广告牌,汹涌得让人头晕目眩的人流,此起彼伏、尖锐刺耳的喇叭声,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复杂气味——食物的油烟、汽车尾气、灰尘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庞大城市本身的躁动气息。
一切都庞大、陌生而冰冷。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按照之前在网上查到的模糊信息,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位于城市边缘的“永丰村”。
这名字听着像村庄,实际却是被城市扩张吞没的城中村。
狭窄的巷子仅容两人侧身而过,头顶是密如蛛网、纠缠不清的各种电线。
两旁是鳞次栉比、紧紧挨在一起的“握手楼”,墙面斑驳,布满水渍和陈年的污垢。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油炸食品、垃圾腐烂和潮湿发霉混合的复杂气味。
嘈杂的人声、婴儿的啼哭、电视机的喧哗、锅碗瓢盆的碰撞……各种声音在这里被放大、扭曲,汇成一股永不停歇的声浪洪流。
林溪捏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手心全是汗。
她找到了那栋灰扑扑的六层小楼,踩着狭窄、陡峭、光线昏暗且堆满杂物的楼梯,爬到顶层。
楼道尽头,一扇刷着廉价绿漆的铁门虚掩着。
她推开门。
一股混合着灰尘、汗味和隔夜食物残渣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极小,光线昏暗。
靠墙摆着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上铺堆满了各种杂物箱和蛇皮袋。
下铺的床单皱巴巴的,颜色可疑。
一个穿着背心、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正背对着门,对着一个小电锅煮着什么,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
“王姐?”
林溪试探着开口,声音有些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