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抽打在陈默脸上,混合着尚未干涸的血迹,蜿蜒流下,带着一股咸腥的铁锈味。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一头撞开“聚宝轩”那扇沉重的黄铜镶边玻璃门。
刺耳的铃铛声撕破了古玩店里沉闷的空气,
也惊得柜台后那个穿着团花绸缎马褂、正悠然把玩一串紫檀念珠的胖老板猛地一哆嗦,
几颗油亮的珠子差点脱手。“谁?!找死……”胖老板金九爷的呵斥在看清来人时戛然而止,
化作毫不掩饰的厌恶。眼前的年轻人浑身湿透,廉价的外套破了几处,
肩膀处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脸上更是青紫交加,嘴角开裂,
狼狈得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野狗。最扎眼的,是他那双眼睛,布满血丝,
深处却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死死地钉在金九爷身上,让他后颈莫名一凉。“典当!
”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血块。
他完全无视了店里其他几个衣着光鲜、正对着博古架指指点点的顾客投来的鄙夷目光,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他早已麻木的自尊上。他眼里只剩下病床上母亲苍白如纸的脸,
只剩下催缴费通知单上那串不断跳动的、令人绝望的天文数字——三十万。
医院的最后通牒像淬毒的冰锥,悬在他心脏上方。他颤抖着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重重地拍在冰冷坚硬的黄花梨柜台上。啪的一声闷响。那是一块玉佩。半个巴掌大小,
质地看起来浑浊晦暗,灰扑扑的,毫无光泽。边缘甚至有些磕碰磨损的痕迹,
雕工也显得极其粗糙笨拙,勉强能看出是某种盘踞的兽形。它躺在光可鉴人的红木台面上,
像一块刚从河床淤泥里抠出来的顽石,
与周围那些珠光宝气的瓷器玉器、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格格不入,寒酸得刺眼。
金九爷捻着念珠的手顿住了。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一块雪白的绒布,垫着手指,
极其嫌弃地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拈起那块玉佩,凑到眼前。
店里那盏悬挂的巨大水晶吊灯投下明亮却冰冷的光线,
清晰地映照出玉佩上每一道灰暗的纹路和劣质的石性。“呵。
”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嗤笑从金九爷肥厚的嘴唇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随手把玉佩往柜台上一丢,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像是在丢弃什么垃圾。“小子,
穷疯了吧?拿块破石头来我这聚宝轩消遣?”他拉长了调子,油滑而刻薄,“瞅瞅这成色,
这雕工,路边摊十块钱三个都嫌贵!
”旁边一个穿着貂皮坎肩、手腕上缠着蜜蜡手串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嗤笑出声,摇着头,
仿佛在看一出滑稽戏。另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郎更是夸张地掩住了嘴,
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陈默的身体晃了一下,
肩膀上撕裂般的疼痛和心口那窒息般的绝望感同时袭来,几乎将他吞噬。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死死咬住下唇,
口腔里弥漫开更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翻腾的怒火。他需要钱!现在!
马上!这块玉佩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唯一遗物,
是他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唯一还能称得上“传家”的东西。它再破,再烂,
再被人踩在脚下唾弃,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的稻草!
“老板…”陈默的声音抖得厉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您…您再仔细看看?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求您了!我娘…我娘等着钱救命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血泪的重量,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金九爷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锐利地在陈默那张写满绝望和祈求的脸上扫过。
他阅人无数,看得出这小子是真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这种人,往往最容易榨出油水。“啧,
”他咂咂嘴,重新拿起那块玉佩,对着灯光装模作样地又看了两眼,
脸上堆起一丝虚伪的为难,“看你可怜…行吧,谁让我金九爷心善呢。
”他伸出五根短胖的手指,在陈默眼前晃了晃,“五百块!一口价!当死当!签了字,
钱拿走,东西归我聚宝轩,往后是劈了当垫桌脚还是扔臭水沟,都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五百块!陈默眼前猛地一黑,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五百块?连医院一天的床位费都不够!他最后的希望,
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在别人眼里就只值五百块?用来垫桌脚?扔臭水沟?
愤怒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烧灼着他的理智。他真想一拳砸碎这张肥腻虚伪的脸!
可母亲微弱呼吸的画面瞬间将他所有的冲动冻结。他不能!他需要钱!
哪怕是五百块…苍蝇腿也是肉…他颤抖着,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牙齿咯咯作响的悲鸣。金九爷不耐烦地皱起眉,
对旁边一个穿着青布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瘦高伙计使了个眼色:“老钱,拿契约!
磨蹭什么!”伙计老钱立刻从柜台下抽出一张印制好的典当契约书和一支廉价的圆珠笔,
面无表情地推到陈默面前。那薄薄的一张纸,此刻重逾千斤,像一张通往地狱的卖身契。
“签!”金九爷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陈默的目光死死盯着契约书上“死当”那两个冰冷的印刷体黑字,视线模糊了。
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从指尖蔓延到心脏。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颤抖着,无比沉重地,
极其缓慢地,握住了那支轻飘飘的圆珠笔。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
仿佛有千钧之力压着他的手腕。就在笔尖即将触及纸面的那个瞬间——嗡!
一声低沉奇异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在寂静的殿里响起,仿佛来自地心深处,
又似远古的洪钟被敲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震得每个人耳膜发痒,
心头一跳。紧接着,异变陡生!那块被金九爷随手丢在柜台上的灰扑扑玉佩,
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万丈金光!那光芒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如此神圣!
瞬间就吞噬了水晶吊灯的光辉,将整个奢华古旧的聚宝轩映照得如同熔金铸就!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停滞了。货架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古玩珍宝在这纯粹的金光下,
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变得黯淡无光,如同死物。店里所有的顾客、伙计,包括金九爷在内,
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强光刺得本能地闭上眼睛,
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倒抽冷气的声音。陈默也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
但那金光似乎直接穿透了他的眼皮,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流,
如同奔腾的岩浆,
猛地从紧握玉佩的那只手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下意识地又抓住了玉佩汹涌灌入!
顺着他的手臂经脉,狂暴地冲向他全身!四肢百骸仿佛被投入了熔炉,被煅烧,被重塑!
那暖流所过之处,撕裂的伤口传来剧烈的麻痒感,像是无数新生的细胞在疯狂滋长、愈合!
更有一股庞大的、浩瀚得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玄天无极,万法归宗……”古老、苍茫、威严到令灵魂战栗的低沉声音,
直接在他意识的最深处轰鸣,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
无数玄奥晦涩的符文、经络图、拳掌印诀、吐纳之法……化作金色的洪流,
在他思维的宇宙中奔涌、碰撞、融合!一部名为《玄天功》的总纲,如同基石般轰然铸就,
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其下,
《玄天炼体诀》、《玄天步》、《玄天掌》……无数分支秘法如同星辰般次第点亮!剧痛!
撕裂!胀满!仿佛整个身体和灵魂都要在这股洪流中炸开!陈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闷哼,
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这金光和暖流的冲击来得快,
去得也快。仅仅持续了数息,那刺目的光芒骤然向内一收,如同长鲸吸水,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聚宝轩内重新恢复了水晶吊灯的光亮,但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保持着闭眼或抬手遮挡的姿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惊骇和茫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奇异馨香,仿佛某种神物初诞的气息。
陈默第一个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块玉佩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但已彻底脱胎换骨!哪里还有半点灰暗浑浊?通体流转着温润无瑕的光泽,
质地细腻得如同凝脂,内部仿佛蕴藏着流动的星云,深邃而神秘。
上面那原本粗糙模糊的兽形雕纹,此刻清晰无比,赫然是一条盘踞的、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龙睛微睁,透着一股睥睨苍生、俯瞰万古的至尊威严!整块玉佩,
散发着一种古老、尊贵、至高无上的气息!而他自己的身体……陈默下意识地动了动肩膀,
那里原本撕裂般的剧痛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爆炸性的力量感,
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体内苏醒!身体轻灵得仿佛能御风而行!脑海中,
那部《玄天功》总纲如同金色的天书悬浮着,字字珠玑,散发着不朽的道韵。
“这…这…” 一个顾客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挣脱,指着陈默手中的玉佩,语无伦次,
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金九爷也猛地睁开了他那双被肥肉挤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
当他看清陈默手中那块已然脱胎换骨、散发着无上威严气息的龙形玉佩时,
他脸上的肥肉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如同刷上了一层白垩!那双精于算计的小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