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不敢再把玉揣进衣襟——三天前阿福藏断簪被抽得后背见血的画面还在眼前,思来想去,最终将玉塞进了***里层缝的暗兜。
此时正值饭点,黄天虹像往常一样,给众人每人发了一块干饼。
饼面裂着细缝,边缘硬得硌牙。
几人蹲在角落狼吞虎咽,阿福却捧着饼发呆,手指抖得厉害,饼渣簌簌掉在泥地上。
“快点吃!”
黄天虹的鞭子甩得噼啪响,“这些瘟疫死者的尸体必须在天黑前掩埋完毕,干不完活儿没法交差!”
众人匆匆吃完,又慌忙投入劳作。
黄天虹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催速度。
阿蛮拖拽尸体时被腐臭味呛得首反胃,身上的艾草面巾己用了第八天——按原主奶奶说的,这面巾三天就得用草药水浸一次,如今早干裂得像块硬纸板,闻不到半点药味。
他急忙向黄天虹索要新面巾:“这面巾没药味了,再不换怕是要……换什么面巾?”
黄天虹一听就火了,劈头盖脸骂道,“面巾早没了!
我告诉你这药效能管半个月,少给我怕死!”
两人正争执间,来福和旺财突然惊叫起来:“阿福晕倒了!”
阿蛮转头看见阿福晃了两晃,锄头“哐当”砸在地上,人首挺挺栽倒在尸体堆里。
他脸色青灰,嘴唇发紫,脖子上的艾草面巾沾满干泥,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
黄天虹骂骂咧咧走过去,抬脚踢了踢阿福:“起来,臭小子,装什么死!”
阿福却一动不动,嘴角溢出带血丝的白沫。
阿蛮虽不懂医术,但一眼就看出不对劲——阿福脖子上的艾草面巾早没了药味,显然是药效失效后感染了瘟疫。
他急忙喊道:“黄大哥,阿福恐怕是染上瘟疫了,得赶紧送医院啊!”
“医院”二字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古代只有药房和郎中,哪来的“医院”?
阿蛮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是送药房,找郎中看病!”
黄天虹听了,破口大骂:“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找郎中?
他这条命值几个钱!”
阿蛮这才明白,在这灾荒年月,黄天虹这种爱财如命的人,怎会舍得花钱救一个底层劳工的命?
在黄天虹眼里,他们这些人跟牛马无异,死了不过是多挖个坑的事。
阿蛮被骂得哑口无言,虽怒火中烧,却也只能妥协。
黄天虹吩咐旺财和来福把阿福拖到一边扔着,冷冷丢下一句:“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命。”
随即又催着众人继续干活。
这一干就干到夕阳西下,总算将所有尸体掩埋完毕。
阿蛮累得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黄天虹扔给他十个干饼和一个铜板,又走到阿福身边踢了几脚。
见阿福毫无反应,便不耐烦地说:“埋了吧!”
阿蛮连忙上前,伸手探了探阿福的心脏,惊叫道:“他还有心跳,没死!”
黄天虹斜睨他一眼:“你懂什么?
打露水这么久都没醒,就算没死也救不活了。”
阿蛮知道,“打露水”是古代的说法,就是把染了瘟疫或绝症的人扔在外面“晾尸”,能不能活全凭天意。
但他心里清楚,这在现代医学里根本是无稽之谈,阿福只要找郎中诊治,未必没救。
可黄天虹铁了心不肯出钱,在他的命令下,阿福还是被埋进了土里。
等黄天虹一行人离开后,阿蛮却留了下来。
他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扒开泥土,将阿福挖了出来——还好埋的时间不长,阿福还有呼吸。
根据原主的记忆,阿福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阿蛮犯了难:如今灾荒肆虐,他和奶奶都吃不饱饭,要是把阿福背回家,无异于雪上加霜。
但他下意识摸了摸裤裆里的玉佩,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喃喃自语,“先把阿福背回家,再把这玉佩换了钱,给他抓药治病。”
于是,阿蛮背起阿福,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