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井畔血影1 目睹雨水顺着青瓦檐角砸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八岁的沈知微蜷缩在回廊拐角,赤着脚,手里攥着一只湿透的绣鞋。她本是起夜去寻嬷嬷,
却听见假山后传来压低的争执声。“......您若再逼我,我便将此事告知族老!
”是母亲的声音,颤抖却坚决。“呵,你以为谁会信?”祖父沈重山的低笑混在雨声里,
像毒蛇游过枯叶,“你丈夫都不敢抬头看我,你娘家不过商贾贱籍,你们拿什么跟我斗?
”知微屏住呼吸,悄悄扒开一丛忍冬藤。月光被乌云吞没,她只看见祖父的背影笼在蓑衣下,
而母亲的白衣被泥水浸透,发髻散乱。“啪!”一记耳光抽得母亲踉跄跌倒。
祖父甩了甩袖子,声音阴冷:“明日之前,我要你亲自去跟你丈夫说——你自愿伺候我。
否则......”他俯身捏住母亲的下巴,“你那宝贝女儿,如果失足跌进后山池塘,
你猜......沈从书会不会追究她的死因?”程砚秋知道沈从书一向昏懦有余,
锐气不足。如果自己身死,沈从书碍于沈重山的威势,只怕即便知微死在他面前,
他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蓑衣簌簌远去,程砚秋眼泪簌簌,面色惨白,瘫坐在泥水里,
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知微想冲出去,
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值夜的婆子提着灯笼走来。她慌忙躲进廊柱阴影,再回头时,
母亲已经不见了。2 遗嘱凉亭外,惜花蜷缩在假山缝隙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雨水顺着她的额发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她看见夫人被扇得踉跄后退,
看见老太爷绣着暗纹的衣袖上沾了血——是夫人嘴角的血。
“惜花......”夫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湿透的衣摆扫过她的膝盖。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塞进掌心,
“这玉扣是......”惜花低头,看见一枚翡翠玉扣躺在手心,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
她认得这个——老太爷从不离身的玉佩暗扣,去年老夫人亲手打的络子。
“妆奁夹层里有一封信......”夫人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一起带走......绝不能让老爷和老太爷知道......”惜花刚要点头,
却见夫人猛地转头——老太爷的身影去而复返,正站在回廊拐角处,阴鸷的目光扫过凉亭。
“若我死了......”夫人把惜花往阴影里狠狠一推,自己迎着老太爷走去,
“你们......一个都活不成。”3 投井次日清晨,井台边围满了人。
“少夫人投井了!”小丫鬟的尖叫刺破晨雾。知微跌跌撞撞挤进人群,
只见井栏上挂着半幅撕破的袖角,青白的手指印抠在湿滑的石缝里,像挣扎的痕迹。
父亲沈从书站在最外围,脸色灰败。祖父沈重山拄着拐杖指挥小厮打捞,
声音沉稳:“都仔细些,别碰伤了遗体。”知微死死盯着井口。水面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恍惚间,她看见母亲苍白的脸从井底浮上来,嘴唇开合,无声地说:“跑。
”而就在同一时刻,惜花的尸体被发现在下人房里,一条白绫悬梁,脚下凳子翻倒。
桌上摆着整齐的遗物:一支银簪,两件旧衣。“好啊,好一个忠仆!”祖父叹息一声,
吩咐管家,“厚待她的家人,烧埋费给四十两。”管家愕然。惯例仆役身死,
至多不过二十两,况且惜花家里就一个没权没势的老娘,就是不给,也不会有人敢来闹。
沈重山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府里刚死一个少夫人,紧接着一个奴婢***,
这是实打实两桩人命官司。若不尽快给惜花之死定个说得过去的名分,
很可能就会被有心之人听到加以利用。恐怕到时候就不是银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悯月跪在廊下,额头抵地:“奴婢愿去慈云寺为夫人祈福,终身不返。
”祖父眯眼打量她片刻,目光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停留许久,忽而一笑:“准。
”4 惜花之死当晚,悯月听了程砚秋的吩咐,回房间拿披风,回来后却发现凉亭没有人,
侧耳一听,却仿佛听到了呜咽声,那声音极为委屈凄凉,勾得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她绕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正看到惜花在哭。“惜花,你这是怎么了?少夫人哪去了?
”“我......我害怕......”惜花边哭边说了半句话,记得悯月什么似的,
忙又追问:“好好地怎么害怕上了?是少夫人出事了吗?那你哭什么,
快去报告老爷请医生给少夫人诊治啊。”惜花,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弄得悯月更迷惑了,
只好追问:“好妹妹,你有什么伤心事,快些告诉我吧,说出来指不定我也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就要死了”,惜花哭得越来越伤心,“告诉你也好,好歹让我做个有嘴的鬼。
”“什么!太老爷竟然是那种人!”悯月一向最正直,此时也跟着伤心起来,
“那我也知道了,我会跟你一起死吗?”。“你不会的,太姥爷来的时候你不在跟前,
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件事你也知道。只是我这次要辜负夫人的信任了,
夫人本来让我去把卧房妆奁里的信带出来,等将来找机会送给小姐的。
”悯月闻言却来了劲头,“这件事交给我吧,你放心。”悯月紧紧握住惜花的手,
仿佛要给她点力量似的。5 验尸三日后,母亲的棺椁停在祠堂外,外祖程实,
舅舅程砚舟带着一名仵作闯进沈府。“我妹妹怎么死的?”程砚舟大步走进奠堂,
正看到程砚秋的尸体上盖着白布,平放在前厅一张木床上。官府规定,
“在夫家死去的妇女埋葬之前,必须由娘家人验尸”,这是为了防止夫家暗地里殴打排挤,
害死妻室。程砚舟一把掀开白布,看到姐姐青白的脸暴露在日光下,他顿时心里一痛,
不禁皱眉。“失足落井后溺死。”祖父面不改色。程砚舟冷笑,一把拽过仵作:“验!
”老仵作翻检遗体,突然在母亲后脑的发间一顿。知微踮起脚,
看见他指尖沾了暗红的碎屑——是血。“这......”“井壁碎石刮的。家中已有水井,
花园中的井只是备用,是以挖得粗糙了些。”祖父缓步上前,话虽朝着舅舅说,
眼神却盯着外祖,“程少爷,令妹已去,何必再辱她尸身?”程砚舟一时间青筋爬上额头,
他看了一眼姐姐,又大步走向沈重山。他一把揪住沈重山的衣领:“我姐姐从小豁达,
怎么可能突然死了?是不是你们沈家欺负了她?!”外祖急忙上前拉住儿子:“砚舟!
不得无礼!”“爹!”程砚舟双眼通红,“姐姐死得不明不白,您就这么算了?
”程实面色灰败,嘴唇颤抖着,
最终只是低声道:“沈大人......小女......确实是意外吧?
”祖父整了整衣领,淡淡道:“自然。程老若不信,大可再验。”程实看着女儿惨白的脸,
老泪纵横,
究在权势面前低了头:“是......是意外......”程砚舟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
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最终被家丁强行拉走。老仵作沉默良久,
终于在尸格上写下“无外伤”。6 出殡出殡那日,外祖只称有事走不开,父亲倒是来了,
却只是木木地站在那里半晌,眼里没有一滴泪。知微跪在灵前,看着殓师为母亲整理遗容。
她多想再碰一碰母亲的手,却被嬷嬷死死拽住。“小姐,该回去了。”知微回头,
看见悯月素衣站在廊柱后,眼角有哭红的痕迹,正要擦泪,袖口露出一角青帕。
那帕子鼓鼓囊囊,似有硬物。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悯月便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知微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枚染血的玉扣和妆奁中的自白书,此刻正藏在悯月的袖中,
像一柄未出鞘的剑,等待着她长大后来取。
第二章 十年冷眼1 迁居西厢雨水顺着窗棂结成了细碎的冰棱。沈知微跪在祠堂的蒲团上,
数着供桌上香灰跌落的次数。这是母亲下葬后的第七日,供盘里的点心已经干燥变色,
却无人来换。“小姐,该挪地方了。”李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闯进来,
开始翻检知微所剩无几的衣物。知微注意到她们特意检查每件衣裳的夹层:这是在找东西?
“老太爷说了,西厢房离他的书房近。”李嬷嬷的视线在知微腰间逡巡,
“方便教导小姐读书习字。”知微攥紧了袖中的帕子,那是母亲生前绣的。
如今母亲死的不明不白,老夫人以死人的东西不吉利为由,
把知微身边母亲给她置办的大小物件全拿走了,说是要随母亲下葬,
算是全了知微的一片孝心。昨夜她又听见井底传来闷闷的呼救声,
像是有人被捂住口鼻发出的呜咽。这声音自母亲死后就未间断,就像老太爷拐杖上那颗血玉,
日日在她眼前晃动。“这帕子还要带着?”粗使婆子突然抢过她手中的绣帕,
“老夫人说了......”沈重山不知在哪里打听到谈判当夜知微也在后花园里,
一直在想尽办法翻找知微的贴身衣物,生怕找到程砚秋的死留下的什么证据。“住手!
”老太爷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杖头的血玉泛着暗红的光。那是母亲跟他谈判当晚,
沈重山从惜花手里夺回的玉扣,如今成了他随身不离的饰物,人心凉薄可见一斑。
他竟不怕母亲变鬼来索他的命吗?“孩子刚丧母,你们就这样作贱?
”他佯装慈爱地把帕子塞回知微手中,枯瘦的手指在她腕上掐出一道红痕,“西厢清净,
省得你总听见......不干净的声音。
”2 律令囚笼西厢房的霉味里混着新漆的刺鼻气味。知微数着地砖上的裂缝,
夫人正在训话:“每日的功课要盯着小姐好好做......”知微冷眼听着窗外的说话声,
呵,七年了,老头子还是这么不放心,竟然亲自教她书算棋画。生怕她多认识一个外人似的,
连个师父都不敢请。绿罗怯生生地端来晚膳,“小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绿罗本是悯月的堂妹,母亲去世后知微身边没个得力的丫头,是悯月托了人把绿萝送进来,
只说是家里发了水灾,逃难过来的。起初绿罗只是在厨房做活,过了一年才被知微要过来,
如今也就只有她还算知微的心腹。知微注意到今天的饭菜格外丰盛,连茶都是上好的龙井。
“老爷今早来信了。”绿罗凑近耳语,“说您到了年纪,要接到京中给您说人家呢。
连太老爷和太夫人也说想念孙子,要一起回去。”知微的筷子停在半空。
七年前父亲升任鸿胪寺少卿,带着续弦王氏和那个“福星”儿子赴京上任时,
老太爷以“年老孤独”为由强留她在祖宅。当时父亲连一句争辩都没有,
只说了句“好好孝顺祖父”。要说起来王氏的命也确实不错,刚生完儿子丈夫就升官,
喜的父亲一向冷淡的脸当日都有了笑意。正好就在百日宴宣布了扶王氏为正妻,
可怜她一个侍妾,最终竟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她得势后就哄得父亲越发不与知微见面,
像是忘了知微一样。过了这么多年,他倒想起来还有个女儿了,
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知道了。”想了许多,最后知微却只回了一句。这些年,
知微一直在想方设法查看当今律令,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拿到全册。
她的母亲躺在冰凉的地底下,知微哪能安心待嫁。只是她精心研读律令之后却发现,
母亲当初只有死路一条。她不能反抗,不能告发,更活不下去。这不公的世道,
女人明明是受害者,却只能用自己的死来诉出冤屈。“既然横竖都没人在意我母亲,
只有我自己才能替她讨回公道了。”3 慈云寺回京前的最后一个立冬,
知微在抄经时折断了笔尖。窗外小丫鬟的闲话飘进来:“慈云寺的悯月师父圆寂了,
说起来跟屋里那位还有点渊源。”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成井口的形状。
知微想起梦里母亲站在井边的画面:她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井底传来闷闷的回响。
“当时悯月走得太急,此后老头子为了装慈爱年年带我去慈云寺给母亲烧香续灯,
竟一直没找到机会过去看她。”“小姐,老太爷让您明日去慈云寺。”李嬷嬷闯进来,
“说是要给夫人做法事。”“这个李嬷嬷,仗着自己是老太爷的人,总是这样突然闯进来,
好像就想趁机抓您点把柄似的。”,绿罗愤愤地小声抱怨。“无妨,
在她面前口风紧一些就好;悯月师父圆寂了,你去回禀祖父,我明日要去慈云寺。”“是,
小姐,奴婢这就去回禀。”绿罗福了福身子,闻声前去。知微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
母亲死后,老太爷每年都会带她去慈云寺,美其名曰点长生灯超度亡魂,
实则是要确认悯月是否守口如瓶。他已经犯过一次罪,如若再想把悯月逼死,
引得官府来查看,牵扯出当年程砚秋和惜花的***案,就真的只能流放三千里了。
4 佛寺交锋慈云寺的香火比往年更盛。知微盯着观音像前新换的蒲团,那蒲团刺绣精致,
像是悯月的手艺。“你母亲最信送子观音。”沈重山站在功德箱前,
一锭银子“咚”地落进木箱里,“可惜终究没求来儿子。”知微抬眼,
这些年憋住的话弯弯曲曲织成一张痛苦的网,盖在她年轻的脸上,让整个人的气质沉了下来,
竟有了些程砚秋当年的气韵,让沈重山不禁恍了一下神。她注视着沈重山的眼睛,
唇角微微弯曲,露出带着一点讨好的笑意:“祖父,我想母亲了。能容我自己在佛前拜拜吗?
感受下母亲的气息也是好的。”“行,那你在这里小心些。”说罢他转身离开,
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知微周身被清晨的雾气笼罩,这些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养得肤色极白,被这冬日的风一吹,她跪在蒲团上,头抵着蒲团的刺绣,
脖颈仿佛要折断了似的,看起来没有丝毫威慑力。“这刺绣果然是悯月做的,只是,
她只绣了一片红叶又是什么意思呢?”知微正思索着。住持玄明大师手持念珠走来。
这位是今年新来的主持,他目光明亮,面色红润,眉长过眼,面容确实一副佛相。
只是走起路来稳中带风,虽然刻意压了速度,看起来仍十分精干,像是有练过武的底子似的。
知微注意到他腕间缠着褪色的五彩绳——像是舅舅手腕上也带着的那种。
漕帮中人多半有些迷信,舅舅每年都会给她带一样的五彩绳,“系上,保平安用的。”,
“哈哈,舅舅要保货物平安,我每天门都不出,可保谁的平安呢?”“保微微自己的平安呀!
哈哈哈哈......”,知微想起舅舅,唇角不禁露出一个微笑。“沈大人还有事,
贫僧带沈小姐去用斋饭。”他的袈裟扫过供桌,三支线香突然齐根而断,知微心里一惊,
遂看向他的眼睛。只见玄明大师脱了那层礼佛之人与世无争的表情,目光凝聚如剑,
看到知微眼里的好奇,他口型只说了三个字“程砚秋”。在净房隔间,
玄明从经卷中抽出一页泛黄的纸:“悯月留的。”知微展开信。“知微小姐:展信安。
记得我初入沈府时因为心直口快被人构陷偷吃乳蒸蛋,那东西得来不易,
是太夫人为了太姥爷的生辰特意准备的。太老爷听后勃然大怒,差点就罚我一年月钱。
我把头都磕破了,流了一额头血,一再保证不是***的,只有少夫人信了我,
在太老爷跟前为我说了几句话,让他再仔细调查。我后来才知道,那道乳蒸蛋用的是人乳,
还撒了金箔,是以十分珍贵。厨房管事的赵婆子孙子有弱症,
以为那道菜能医好她孙子才偷了去。她又看到我是新来的,在府里势单力薄才推我出来顶罪。
我没能在夫人受罪时帮上忙,如今只能以这种方式告诉您:夫人她是被太老爷逼迫的,
当夜她还向少爷说明了情况,可是少爷不敢帮她。她留的这封信上面有全部真相。敬上。
”知微刚藏好纸条,窗外突然传来李嬷嬷的声音:“大师可见到我家小姐?
”“请问是哪家小姐?”“知府沈大人家的,沈知微。我们大人问小姐饭用的怎么样了。
”“就在内间,请稍等,我进去通传一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嬷嬷站在门外往里偷瞧。
“嬷嬷,我用完饭要去看看悯月师父,祖父知道。”回府的轿辇上,
知微再次看起那封纸片已旧了的信。她终于明白那井底的呼救声从何而来——母亲当年,
该有多绝望啊。第三章 归京暗局1 父子晨省天刚蒙蒙亮,
沈从书便已立在沈重山的院门外。他整了整官服袖口,确保每一道褶皱都熨帖平整,
这才抬手轻叩门扉。“父亲,儿子来请安。”屋内沉寂片刻,
才传来一声低沉的回音:“进来。”沈从书推门而入,见沈重山正坐在太师椅上,
手中把玩着一枚黑玉棋子。晨光透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几乎笼罩住整个厅堂。
“昨夜兵部的折子,儿子已按您的意思拟好了。”沈从书双手奉上一本奏疏,语气恭敬,
却始终未抬眼。沈重山没接,只将棋子“咔哒”一声按在棋盘上:“张首辅昨日召见你,
说了什么?”沈从书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只是询问鸿胪寺年节朝贡的筹备。”“呵。
”沈重山冷笑,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拐杖上的血玉,“你如今连撒谎都不会了,
他不是提醒你‘大义灭亲’?”沈从书终于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却很快压下:“儿子不敢。”沈重山盯着他,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重,
却让沈从书脊背绷直。“别忘了,你今日的官位,是靠谁得来的。
”2 回归沈府沈知微的马车停在沈府门前时,天已擦黑。
府门高悬的红灯笼映着新漆的匾额,比想象中更显气派。“大小姐可算到了!
”王氏挺着微隆的肚子迎上来,身后跟着两个嬷嬷,脸上堆着笑,眼底却冷得像冰,
“老爷在书房议事,特意吩咐我先带您看看闺房——比程姐姐生前住的那间宽敞多了。
”知微垂眸行礼,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温顺:“谢母亲体恤。”她跟着王氏穿过回廊,
余光扫过西侧的书房,祖父比她先到沈宅,说好的一起回京,沈重山竟然这么着急,
可见是有大事发生。西侧书房是祖父沈重山的地界,窗内烛火通明,隐约传来低沉的训斥声。
“父亲近日公务繁忙?”知微轻声问。王氏笑容僵了一瞬:“是啊,鸿胪寺考评在即,
你父亲……”话未说完,书房门猛地被推开,沈从书大步走出,脸色铁青。
身后传来祖父冷硬的声音——“礼部侍郎的位子,不是靠巴结张首辅就能坐稳的!
”沈从书脚步一顿,袖中手指攥紧,却没回头,径直走向内院。
3 餐桌暗涌晚膳摆在了正厅,菜色丰盛,却无人动筷。沈重山坐在上首,拐杖斜靠在桌边,
血玉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沈从书坐在左侧,面色阴沉,
而王氏身旁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是知微同父异母的弟弟沈知远,
正抓着一块酥饼吃得满手油渍。“知微多年未归,今日总算一家团聚。
”王氏笑着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知微碗里,“你父亲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
”知微还未答话,沈知远突然把筷子一摔:“我要吃鲈鱼!”沈从书眉头都没皱一下,
直接将整盘鱼推到儿子面前:“吃吧。” ,还不忘了给王氏使眼色让她给沈知远挑鱼刺。
沈重山冷笑一声:“宠子如杀子,从书,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沈从书抬眸,
语气平静:“父亲教训的是。”王氏见状,连忙岔开话题:“知微今年十七了,也该议亲了。
老爷前日不是说,光禄寺少卿家的公子......”“不急。”沈从书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