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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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京城巨贾谢临舟,豪掷万金为林语柔包下戏园,却吝啬二十两救亲儿。

儿子疫痢脱水,死在我怀中。

我将和离书与那纸《验尸格目》拍在他面前。

他扫过“疫痢脱水而亡”,竟嗤笑一声。

“荒谬!疫痢也能死人?”

“节哀吧,柔柔三日后临盆。”

“她懂事,知恩,我已允诺,孩子生下来就给你养,你安心做你的谢家主母,只一样——她需常来探看。”

“不必了。”

我自嘲一笑:“我只想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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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舟处求银无望,我当掉了他当年高价请海外巧匠打造的凤头金钗。

那曾是苏家嫁女最后的体面。

攥着换来的薄薄一叠银票奔回济世堂,内堂死寂。浓重的草药味混着死亡的气息。

“若早两日用药,小公子。”

老郎中垂首,声音干涩:“唉!医馆规矩,药费未清,不敢擅用虎狼之药……”

“谢夫人节哀。”

喉头像塞了滚烫的炭,灼痛难言。

踉跄扑到那张冰冷小榻前,指尖触到一片僵冷。

上午他还烧得迷糊,却攥着我手指,细弱唤“娘亲”。

墙壁上悬着的四海货殖水牌光影一闪,映出谢临舟的脸。

他正站在灯火辉煌的戏台旁,含笑看着盛装的林语柔向满座豪绅名流盈盈下拜。

有人高声调笑:“谢爷待林姑娘,怕不止恩主这般简单吧?金屋藏娇几时了?”

“何时请我们喝杯喜酒啊?林姑娘这身段,定能一举得男!”

林语柔羞红了脸,眼波流转,尽是情意。

谢临舟唇角噙笑,不置可否。

“可谢爷家中……不是已有妻儿?谢小公子前些日不还病着?”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全场霎时一静。

林语柔泫然欲泣,怯声问:“临舟哥,夫人可是因上次我失手打碎那套琉璃盏,还在恼我?我……我再去赔罪……”

谢临舟神色骤然一冷:“不必!”

“她如今心性狭隘,锱铢必较,为套死物竟对你动手?既如此爱财,便一文钱也休想从我这里拿走!总不能让你白受委屈。”

“见她欺你,我便生厌!”

这番话坐实了我妒妇之名,更坐实了谢临舟移情。

看客们目光闪烁,低声议论。

“听闻谢夫人善妒刻薄。”

“可怜林姑娘,无依无靠。”

心口如被钝刀反复切割。

医馆阴冷,寒气刺骨,冻得我牙齿打颤。

“劳驾,炉火添旺些,思辰受不得寒。”

我哑声对邻床的人道。

良久,寒意更甚,如附骨之疽。

抬头,正对上药童惊惶的眼。

“夫、夫人……义庄的人已候了半日,您不能再守了……这《验尸格目》和《销户文书》,还需谢爷画押。”

脑中轰然!

原来那彻骨的寒,来自停尸的草席,来自这无望的人间。

《销户文书》办得极快。

衙门的刀笔吏面无表情,朱砂笔一圈,谢思辰的名,便从这世间彻底抹去。

顶着初冬凛冽的寒风,我抖着手敲开城北义庄破败的木门。

随后,三十几封加急信鸽飞往谢宅,石沉大海。

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心已麻木成灰。

义庄的仵作老张头沉默地接过那口薄皮小棺,低声道:“夫人,三日后来领骨殖,若……若有体面衣裳,给孩子换上吧。”

他浑浊的眼扫过谢思辰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袄。

是了,思辰和他爹一样,骨子里爱干净。

“三日。”

我抚过儿子青灰冰冷的小脸,指尖颤抖。

够了,这肮脏人间,多留一刻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