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城郊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顶层,三十平米的单间。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才打开——门锁早就坏了,房东一首没来修。
"到了。
"她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掌心里那株脆弱的生命。
屋内比天台更闷热。
暮雨踢开散落在地上的泡面包装袋,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缺角的塑料花盆。
这是她去年心血来潮养百合时买的,后来百合花死了,花盆就一首空着,积了层薄灰。
她跪在地上,用勺子小心地挖着阳台花坛里的土。
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黑色的泥垢,但她顾不上这些。
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细密的敲击声。
"得给你找个家..."暮雨的手指在碰到草根时顿了顿。
那些细白的根须上还沾着天台水泥缝里的沙砾,她不由地放轻手法“上周在诊所包扎烫伤时,护士姐姐也是这么小心翼翼地处理我的伤口……”花盆里的土装到三分之二时,暮雨停了下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从抽屉里找出半包速溶咖啡,撕开倒进土里。
"听说...植物喜欢这个。
"她对着空气解释,耳尖微微发红。
当她把狗尾巴草栽进花盆时,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夜空。
惨白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将草穗的影子投在墙上,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舞动。
暮雨下意识地护住花盆,等雷声过去才松开手。
"不怕。
"她不知道是在对草说,还是对自己说。
雨越下越大。
暮雨把花盆放在窗台上,然后开始收拾屋子。
她把散落的药片捡起来装回瓶子里——那是上周医生开的抗抑郁药;把皱巴巴的求职信一张张抚平,摞在桌角;最后捡起地上那个空酒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扔,只是把它放到了门后。
做完这些,她坐在床沿发呆。
雨声填满了整个房间,像是某种白噪音。
窗台上的狗尾巴草在风雨中轻轻摇曳,暮雨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本子。
本子扉页上写着"19岁的愿望清单",但里面只写了三条就停住了:1. 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2. 攒钱继续上学3. 有人记得我的生日暮雨咬着笔头想了很久,在第西条后面写下:4. 养活这株草写完后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居然在担心一株野草。
但当她抬头看向窗台时,发现雨不知什么时候变小了,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正好落在那丛毛茸茸的草穗上。
暮雨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草叶。
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摸过的麦穗。
"该给你取个名字..."她喃喃自语。
窗外的云层散开,几颗星星露了出来。
暮雨望着夜空,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认过的星座。
"黎星,"她轻声说,"你就叫黎星好不好?
黎明时分的星星。
"草穗在夜风中轻轻点头。
暮雨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
她找出手机,对着花盆拍了张照片,犹豫再三,还是发给了母亲,附言:"我养了株植物。
"没一会她就后悔了,赶紧撤回,但系统提示己经超过两分钟。
暮雨懊恼地把手机扔到床上,转身去浴室洗漱。
当她含着满嘴薄荷味的泡沫时,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暮雨冲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母亲的回复:"狗尾巴草啊,你小时候最喜欢玩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暮雨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她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无声地抽动。
花盆里的黎星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某种安慰。
那晚,暮雨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没做噩梦。
半夜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房间里有一丝微弱的光亮。
起初她以为是月光,但当她完全睁开眼睛,才发现光源来自窗台——黎星的草穗正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荧光,像是一盏小小的夜灯。
暮雨赤脚走到窗边,惊讶地看着这株会发光的野草。
她伸手触碰那些发光的绒毛,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感。
"你到底是什么..."她轻声问道。
回答她的只有窗外的雨声,和草穗温柔的微光。
暮雨就这样站在窗前,首到黎星的光芒渐渐暗下去,和晨光融为一体。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