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她试着注入妖力驱散魔气,那些黑气便会在封玄隙苍白如纸的皮肤上剧烈翻涌。
“咳——”封玄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死死攥住身下的锦褥,指缝间渗出的污血溅在白小蜜月白色的衣裙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他偏过头,避开她的目光,破碎的嗓音里裹着压抑的痛苦:“让姑娘为难了……这断根之躯,连魔气都压制不住。”
睫毛上沾着的冷汗顺着颧骨滑落,在下巴尖凝成水珠,砸在被褥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白小蜜收回手,指尖残留着魔气特有的阴冷,像攥过一块万年玄冰。
她盯着封玄隙愈发虚弱的面容:他唇色青黑,往日里还算有神的眼睛此刻半睁半阖,唯有在魔气翻涌时,瞳孔才会骤然收缩,露出一闪而过的痛楚。
不对劲。
她眉头微蹙,几日前明明己将他体内魔气逼至仙根断口,那时虽虚弱,却绝无这般疯长的迹象。
更蹊跷的是,每次她试图深入探查断根核心,魔气便会在那处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屏障,看似脆弱,却让她的妖力寸步难行。
正思忖间,窗外突然传来紫蝶急促的振翅声,翅膀拍打窗棂的声音又急又乱:“主人!
西境灵泉发黑了!
好多小蝶……好多小蝶倒在岸边不动了!”
白小蜜心头一紧,推门而出。
穿过弥漫着腐叶气息的月桂林,往日里甜腻的桂香不知何时淡了许多,反倒混进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腥气。
脚下的落叶踩上去软得发黏,像是吸饱了什么液体,低头看时,叶面上竟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黑渍。
转过月桂树的拐角,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然收缩——往日清澈见底、能映出云影的灵泉,此刻翻涌着沥青般的黑水,水面漂浮着细碎的黑色泡沫,泡沫破裂时散发出的腥腐味首冲鼻腔。
岸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僵死的小蝶,半透明的翅膀上布满蛛网状的黑纹,纹路边缘还在微微颤动,像是被无形的手撕裂后残留的抽搐。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泥地上半枚结着冰晶的脚印,浑身便猛地一僵。
封玄隙刚来时,伤重不能自理,她曾为他清洗过鞋袜,而这脚印的尺码刚好对上了!
“小心!”
染血的素袍如一道残影掠过她发梢,封玄隙不知何时跟了来,此刻正虚弱地跌坐在地,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冰棱,冰棱上沾着新鲜的黑血。
他喉间溢出压抑的咳嗽,肩膀剧烈起伏,却偏要抬眼看向白小蜜,扯出一抹艰难的笑:“魔气凝成的冰刃……看来是冲我来的。”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身上旧伤又添新伤,却仍不忘关切地望向她:“幸好没伤到姑娘。”
白小蜜的疑虑被这变故打散大半,见他摇摇欲坠,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搀扶间,鼻尖敏锐地捕捉到他袖口飘来的一丝腥甜——那是魔息与灵力剧烈对冲时才有的独特气息,绝非他这般虚弱之躯该有的。
可低头看见他手腕上不断渗出的黑血,以及指尖难以控制的颤抖,到了嘴边的质问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当夜,北境结界轰然破碎的巨响震得灵蝶谷的地面都在颤。
白小蜜立于漫天蝶影中,银亮的蝶刃在掌心翻飞,每一次挥出都带起数道淡紫色的妖力,将扑来的魔影斩散。
激战间,她余光瞥见封玄隙在后方忙碌的身影,他跪坐在一片血泊里,苍白的手掌按在受伤蝶妖的后背。
看似在输送残余的灵力,可每次接触时,指尖都会在对方后颈多停留片刻,那动作隐蔽得如同拈起一片落叶。
白小蜜正要细看,一支淬毒的骨箭突然破空而来,箭头泛着幽绿的光,首指她后心。
她心头一紧,正欲转身格挡,那骨箭却在触及她衣衫的瞬间,被一层突然浮现的黑气护盾弹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姑娘当心!”
封玄隙踉跄着挡在她身前,断裂的仙根处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魔气,如同黑色的巨浪将西周魔影震退数步,骨箭也在魔气中瞬间化为齑粉。
然而这般爆发显然耗尽了他的体力,魔气反噬之下,他重重咳出黑血,显得虚弱无比。
“是我的错……不该连累灵蝶谷……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他喘着气,身体晃得像风中残烛,眼眶泛红,那抹脆弱看得人心头发紧。
白小蜜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满心疑虑化作愧疚。
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她伸手扶稳他,却没发现封玄隙垂眸时,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阴鸷……那些被他触碰过的蝶妖,后颈处都悄然浮现出细小的魔纹,正以肉眼难察的速度向心口蔓延,而结界外,更多的魔气正不断侵入谷中。
黎明破晓,灵蝶谷的魔气凝成实质的黑雾,遮蔽了初升的朝阳,连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吸进肺里带着刺骨的凉。
白小蜜守在封玄隙床边,看着他沉睡时仍紧蹙的眉峰,她轻叹一声,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沙沙”声从谷外传来,那声音整齐得令人心悸,白小蜜猛地抬头,只见窗外掠过几道熟悉的身影——是谷中受伤的蝶妖!
它们眼神空洞,翅膀无力地垂着,后颈处赫然印着与封玄隙相似的黑色纹路,正机械地朝着谷中心走去。
“遭了!”
白小蜜心头的警铃疯狂作响藏书阁!
她猛地转身,那里有灵蝶谷历代积累的典籍,或许能找到压制这诡异魔气的法子。
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有人出事,实在刻不容缓。
“姑娘?”
封玄隙不知何时醒了,扶着门框虚弱地唤她,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谷中魔气肆虐,蝶妖们像是受了控制,我得赶紧找到解决的办法”白小蜜语速极快,转身便要往藏书阁方向走。
“我与姑娘同去。”
封玄隙连忙跟上,脚步踉跄得几乎要摔倒,伸手扶住走廊的立柱,“虽帮不上大忙,递个卷轴、翻个书页总还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