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熠的座位还空着。
她数着走廊地砖的纹路，第三次抬头时，终于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熠背着黑色双肩包，校服拉链依旧只拉到中间，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地晃过来。
晨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早。”
他在她面前站定，眼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懒意。
林微然把笔记本递过去，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这次她没躲，只觉得那片皮肤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
“昨天的笔记。”
“谢了。”
他接过笔记本翻了两页，突然笑了，“你字挺好看。”
她的耳尖腾地红了，正想说点什么，预备铃突然响了。
江熠把笔记本塞进书包，冲她挥了挥手就往座位走，外套下摆扫过课桌角，带起一阵风。
林微然回到座位时，陈瑶正捧着保温杯喝豆浆，看见她红扑扑的脸，突然凑近：“你俩刚才在后门口干嘛呢？
我看江熠对你笑了！”
“没、没什么，借他笔记而己。”
她翻开语文书，假装认真地读课文，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斜后方瞟。
江熠正趴在桌上补觉，侧脸贴着笔记本，她写的名字在他胳膊底下露出一角，字迹被压得微微发皱。
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林微然才发现自己的《数学基础训练》不见了。
她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桌肚也扒拉了三遍，最后急得指尖发颤——那是昨天刚发的练习册，第一页还写着名字呢。
“找不到吗？”
陈瑶也帮着找，“会不会是昨天发书的时候混到别人那儿了？”
周围的同学都在交作业，林微然的心跳越来越快，眼圈有点发热。
就在这时，斜后方传来一声轻响，江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举着本练习册冲她晃了晃。
封面上是她的名字，字迹被水洇过一点，晕成小小的墨团。
“这个？”
他挑眉。
林微然愣住了，看着他把练习册递过来，才发现封面上沾着点淡淡的咖啡渍。
“怎么会在你那儿？”
“昨天捡书的时候顺回来的，”他挠了挠头，“忘了还你。”
她接过练习册，指尖触到光滑的封面，突然想起昨天走廊里散落的书本。
原来那时候他不仅捡了她掉的书，还注意到这本混进他怀里的练习册。
“谢、谢谢。”
她的声音有点发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江熠没说话，只是转回去和同桌讨论起昨晚的球赛，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跳跃成细碎的金点。
午休时，林微然去小卖部买水，刚走到拐角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江熠正靠在栏杆上打电话，眉头微微皱着，语气比平时冷了点：“说了不用接，我自己能回去。”
他挂了电话，转身看见她，眉头瞬间舒展开，像冰雪突然融成春水。
“买水？”
“嗯。”
她点点头，看见他手里拿着瓶柠檬味的汽水，和她常喝的一样。
小卖部的阿姨正忙着找钱，江熠突然拿起另一瓶柠檬汽水塞到她手里：“请你。”
“啊？
不用……算谢你借笔记。”
他说着就付了钱，转身往教学楼走，白球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林微然握着冰凉的汽水瓶，看着他的背影拐过走廊，突然发现他走路时肩膀会微微晃一下，像只慵懒的猫。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林微然趴在桌上演算物理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又改。
窗外的樟树影投在纸上，随着风轻轻晃动。
“这里错了。”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指尖点在她写的公式上。
林微然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江熠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旁边，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露出的手腕内侧，那颗小痣在光线下格外清晰。
“应该用动量守恒，”他拿起她的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你把碰撞后的速度方向搞反了。”
他的笔尖很稳，字迹比她张扬许多，带着点龙飞凤舞的劲儿。
林微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汽水味，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突然觉得教室里的喧嚣都远了，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懂了吗？”
他抬头问。
她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食指关节处有块小小的茧，大概是常年打球磨出来的。
“谢……江熠！
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后排突然有人喊。
他把笔还给她，转身时笑了笑：“物理题别钻牛角尖，不会可以问我。”
林微然看着他跑向办公室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草稿纸上他写的公式，突然觉得那些弯弯绕绕的符号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公式旁边投下她发红的指尖影子。
放学的***响起时，陈瑶拉着她往校门口走，叽叽喳喳地说晚上要去看篮球赛。
林微然的书包里，那瓶柠檬汽水还没开封，冰凉的瓶身贴着课本，像藏着个小小的秘密。
走到校门口，她下意识往三班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熠正背着书包出来，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说笑，看见她时，隔着攒动的人群冲她挥了挥手。
林微然的心跳漏了一拍，也赶紧抬起手，轻轻晃了晃。
晚风吹起她的校服衣角，带着樟树和青草的气息。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刚才挥过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和他对视时的温度，像颗糖，在心底悄悄化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