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火烧瑶光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带着审视与评估，一寸寸地扫过眼前这陌生而奢靡的环境：小周后惊惧欲绝的泪眼——确认，重要人物，情绪崩溃状态。
身下冰冷昂贵的金砖——确认，宫殿材质。
殿内燃烧的昂贵烛台、倾倒的精致酒器、散落的名贵书画——确认，极度奢靡。
窗外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巨石砸落的轰鸣——确认，城破在即，时间紧迫！
空气中弥漫的酒臭、香料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桐油和硝石气息？
——特种兵的嗅觉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记忆碎片疯狂重组！
李煜残存的宫廷记忆，“龙牙”刻入骨髓的战场本能、现代技能，以及那千年血泪史带来的滔天怒火，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降？”
一个沙哑、低沉、仿佛带着金属摩擦声的陌生嗓音，从李煜的口中缓缓挤出。
这声音冰冷彻骨。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曾执笔填词、抚琴弄箫、此刻却沾满酒渍的手，猛地攥紧了地上那只刚刚被他失手摔落的玉杯碎片！
锋利的玉片边缘瞬间刺破了他保养得宜的掌心，温热的鲜血立时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尖锐的疼痛如同电流，瞬间贯通了这具麻木的身体，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真实感，也彻底点燃了他眼中那两簇早己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死死盯着掌心涌出的鲜血，那鲜红刺目，如同汴京毒酒的颜色，如同崖山染红的海水！
“三年毒酒穿肠！”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带着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无法洗刷的刻骨恨意。
“百年神州陆沉！”
崖山十万军民跳海殉国！
中原沦丧，汉室倾颓！！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分量，狠狠砸在死寂的宫殿里，也砸在小周后脆弱的心上。
他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如同两道穿透灵魂的闪电，死死钉在吓得几乎窒息的小周后脸上！
“让朕降？！”
他低吼着，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伸出，却不是推搡，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力量，一把攥住了小周后冰凉颤抖的手腕！
那力量之大，痛得小周后闷哼一声，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她却奇异地被这力量定住了身体，忘记了挣扎。
“朕要烧了这牢笼！”
李煜一字一顿，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殿宇，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与重铸乾坤的决绝。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殿角堆放的几卷散开的澄心堂书画，那是李煜毕生心血所聚，价值连城！
还有那殿柱旁，为了防潮而预备的、盛着半桶桐油的木桶！
一个疯狂到极点、却又带着铁血效率的计划，在“龙牙”那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任务的大脑里瞬间成型！
烧！
烧掉这象征着他屈辱过往的奢靡牢笼！
烧掉这即将成为他囚笼证据的宫殿！
用一场惊天动地的火，斩断过去，埋葬懦弱！
用这火，作为向那个注定要毒死他、最终葬送整个华夏的赵宋王朝，发出的第一份战书！
“澄心堂…瑶光殿…”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名字，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那不是笑，是复仇烈焰的预兆。
“好…好得很！
正好…省了朕的事！”
“你…”小周后被他眼中那疯狂燃烧的火焰彻底灼伤，巨大的恐惧中竟生出一丝荒谬绝伦的念头，她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到极致的脸，看着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一个让她灵魂都在战栗的猜测脱口而出，声音轻得像风中飘散的叹息：“你不是他…你不是从嘉…你是谁？”
李煜猛地转头，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再次锁定了她。
没有回答，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那眼中翻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他攥着她手腕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了一分，力量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闭嘴！
想活命，就照朕说的做！”
他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他粗暴地松开她，不再看她一眼，猛地站起身！
身体因剧烈的灵魂冲击和宿醉而剧烈摇晃了一下，但他那融合了兵王意志的核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他像一头挣脱锁链的猛虎，踉跄着却无比坚定地扑向殿角那半桶桐油！
“哗啦——！”
沉重的木桶被他用尽全力提起、倾覆！
粘稠刺鼻的桐油如同黑色的血液，瞬间泼洒在散落满地的澄心堂纸卷、那些华美的丝绸帷幔、以及李煜平日里最珍爱的几张古琴之上！
浓烈的气味瞬间盖过了酒香和香料。
“国主！
您疯了！
这是…这是您的命根子啊！”
小周后看着那珍贵的书画被污浊的桐油浸透，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下意识地想扑过去抢救。
“命根子？”
李煜猛地回头，沾着血和桐油的脸在烛光下如同恶鬼，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决绝。
“这些东西，连同这宫殿，连同那个只会写词等死的废物李煜…今夜，统统都要烧成灰！”
他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小周后，目光如同鹰隼般在殿内快速扫视，瞬间锁定了一支倾倒的粗大牛油烛。
他大步冲过去，一脚踢开碍事的酒壶碎片，一把抄起那支燃烧正旺的蜡烛！
跳跃的火焰映在他冰冷燃烧的瞳孔里，如同地狱的召唤。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桐油、血腥、酒臭和死亡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带来一种异样的、新生的灼热感。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承载了太多屈辱和软弱记忆的奢华牢笼，眼中再无半分留恋，只剩下焚尽一切的疯狂决绝！
手臂猛地挥出！
燃烧的牛油烛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炽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那片浸透了桐油的书画卷轴之上！
“呼——！”
橘红色的火舌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凶兽，骤然获得释放！
它们贪婪地、疯狂地舔舐上那些遇火即燃的纸张、丝绸、木器！
火焰升腾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眨眼之间，一片刺目的火光就“轰”地一声爆燃开来！
灼热的气浪猛地向西周扩散，卷起地上的灰烬和未燃尽的纸片，如同无数燃烧的蝴蝶在殿内狂乱飞舞！
浓烟瞬间升腾，带着刺鼻的气味，迅速弥漫。
整个瑶光殿，这座曾见证过南唐最后繁华与无尽哀愁的宫殿，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即将吞噬一切的熔炉！
“走！”
李煜被热浪和浓烟呛得剧烈咳嗽，但他眼神中的火焰比眼前的烈火更加炽烈。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被这末日景象吓得完全呆滞、浑身瘫软的周薇的手臂，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不再有半分犹豫，拖着这个曾经他视若珍宝、此刻却只是他计划中必要一环的女人，如同拖着一件行李，踉跄却无比坚定地冲向殿外那被火光映得一片通红的茫茫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