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恶的王家,给我等着
路过早点摊时,他摸了摸怀里仅有的三枚铜板,最终还是咽了咽口水——这钱得留着给王木匠打定金。
王木匠的铺子在城隍庙隔壁,门脸不大。
洛青山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穿藏青短打的中年汉子正劈柴,斧头落下时木屑飞溅,正是王木匠的儿子王铁牛。
“铁牛哥,王伯在吗?”
洛青山笑着打招呼。
王铁牛抬眼看见他,手里的斧头顿了顿:“是青山啊,我爹在里屋刨料呢。
找他有事?”
“想请王伯做台织机。”
洛青山把图纸递过去,“这是张叔画的样式,您看能做不?”
王铁牛接过图纸,粗粝的手指在上面摩挲着:“花楼机?
这可是精细活,得用楠木做机架,榉木做踏板,光零件就得三百多个。”
他抬头打量洛青山,“你做这个干啥?
给谁用?”
“是沈姑娘要用,她绸缎庄想添台新织机。”
“沈家?”
王铁牛皱了皱眉,“昨天王记绸缎庄的伙计还来问过,说要定做十台最快的织布机,出的价钱比市价高两成。”
洛青山心里咯噔一下。
王家刚进了新货,又要添织机,明摆着是想垄断镇上的绸缎生意。
他强作镇定:“那王伯有空做我们这台吗?
工钱好说。”
“我爹年纪大了,眼神不济,复杂的活计早不接了。”
王铁牛把图纸还给他,“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倒能试试。
我跟着爹学了十五年,花楼机的构造早摸透了。”
洛青山又惊又喜:“真的?
那太好了!
多久能做好?”
“最快也得七日。”
王铁牛指着图纸上的齿轮,“这些咬合的地方得用砂纸磨三遍,差一丝都转不顺畅。”
他顿了顿,“不过我有个条件——得先付一半工钱,买木料得用现钱。”
“多少?”
“五两银子。”
洛青山倒吸一口凉气。
他打零工一个月才挣二百文,五两银子够他活两年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铜板,脸涨得通红:“我……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王铁牛倒也爽快:“你先交一两定金,剩下的等织机做好了再给。
不过沈姑娘家大业大,总不至于赖账吧?”
“不会的!”
洛青山急忙道,“我这就去跟沈姑娘说,让她送定金来。”
他刚转身要走,就见沈知夏的家丁福伯匆匆跑来,手里提着个蓝布包袱:“洛公子,我家小姐让我送这个来。”
包袱里是五两银子和一封信。
洛青山展开信纸,上面是沈知夏娟秀的字迹:“染料己托人送去苏州,七日可到。
织机事急,银子先付,不够再言。”
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墨团,像是不小心蹭到的。
洛青山把银子递给王铁牛:“定金先付五两,剩下的做好再结。”
王铁牛掂了掂银子,眼睛亮了:“放心,七日之后保准让你用上新织机!”
这边刚定好织机,沈知夏正在绸缎庄后院的书房里犯愁。
她面前摆着三张账单,分别是布庄、染坊和绣娘的工钱,加起来足有五十两银子,都是绸缎庄欠的旧账。
账房先生站在一旁,佝偻着背不敢说话。
“这些账都拖了多久了?”
沈知夏揉着太阳穴,声音发哑。
她从小锦衣玉食,哪里算过这些琐碎的账目。
“布庄的账拖了两个月,染坊的上个月就该结了……”账房先生小声道,“王老板昨天还派人来催,说再不给钱,就要拉咱们的货抵债。”
沈知夏猛地拍了下桌子:“他敢!”
话刚出口就泄了气——如今绸缎庄空空如也,真要闹起来,她连抵债的东西都没有。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小姐,王家二公子来了,说要见您。”
“不见!”
沈知夏想也不想就回绝。
王家二公子王承宇是镇上有名的纨绔子弟,上次在茶楼见了她,就死缠烂打地要送她珠钗,被她当众泼了茶水。
“可他说……说带了绸缎庄的账本,要跟您对账。”
沈知夏心里一沉。
账本怎么会在他手里?
她咬了咬牙:“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穿宝蓝锦袍的年轻公子摇着折扇走进来,面白无须,眼角带笑,正是王承宇。
他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抬着个红木箱子。
“沈妹妹别来无恙?”
王承宇故作亲昵,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听说你前些日子落水了,哥哥特意带了些补品来看你。”
沈知夏冷冷道:“我与你非亲非故,叫我沈姑娘就好。
账本怎么会在你手上?”
王承宇打开红木箱子,里面果然是绸缎庄的旧账,还有几匹印着沈记标记的布料。
他拿起一匹料子,用折扇敲了敲:“这些都是你爹当年向我家借的货,如今利滚利,连本带利共五百两银子。
你爹不肯认账,只好由我来找妹妹讨了。”
“胡说!”
沈知夏气得发抖,“我爹怎么可能欠你们的钱!”
“是不是胡说,你问问账房先生便知。”
王承宇看向一旁的账房先生,“五年前你是不是跟着沈老板去南京进过货?
那批货的银子,可是我爹垫付的?”
账房先生脸色发白,喏喏道:“确……确有此事,只是当时说好了用丝绸抵账,后来……后来沈老板染了病,这事就搁下了……”沈知夏如遭雷击。
她从未听父亲提过此事。
王承宇收起折扇,语气变得得意:“如今沈妹妹接手绸缎庄,这笔账自然该你来还。
不过嘛……”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只要妹妹肯应了我爹的提议,嫁给我做二房,这五百两银子,一笔勾销。”
“你做梦!”
沈知夏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泼了过去。
王承宇早有防备,侧身躲开,茶水溅在他的锦袍上,留下一片湿痕。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沈知夏,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凭你那破绸缎庄,还能撑多久?
识相的就乖乖听话,否则我让你爹在牢里多待些日子!”
“你把我爹怎么了?”
沈知夏厉声问道,心提到了嗓子眼。
父亲昨日说去县城收账,至今未归,难道是被王家扣下了?
王承宇冷笑一声:“你爹欠了县太爷的赌债,如今正在大牢里喝茶呢。
想要他出来,就拿绸缎庄的地契来换!”
他挥了挥手,“给我搜!
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家丁们立刻翻箱倒柜,瓷器碎裂的声音、桌椅倒地的声音混在一起。
沈知夏想上前阻拦,却被王承宇抓住手腕。
“放开我!”
她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妹妹,何必呢?”
王承宇捏着她的手腕,语气轻佻,“从了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守着这破铺子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洛青山提着刚买的木料走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把木料一扔,冲过去一把推开王承宇,将沈知夏护在身后:“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强抢民女?”
王承宇站稳身子,上下打量洛青山,见他穿着粗布衣衫,不由得嗤笑:“哪来的野狗,也敢管王家的事?
给我打!”
两个家丁立刻扑上来。
洛青山虽瘦,却常年干力气活,身手灵活得很。
他侧身躲过一人的拳头,抓住另一人的胳膊往后一拧,只听“哎哟”一声,那家丁就疼得蹲在地上。
另一人见状,吓得不敢上前。
王承宇又惊又怒:“你等着!
我这就去叫人,拆了你这破铺子!”
他撂下狠话,带着家丁狼狈地走了。
沈知夏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洛青山蹲下身,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帕子:“没事了,他不敢再来了。”
“我爹……我爹还在牢里……”沈知夏哽咽道,“绸缎庄的地契要是被他们拿去,我们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洛青山皱起眉头。
他没想到王家会做得这么绝。
他扶起沈知夏:“别慌,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你先歇着,我去打听一下沈老爷的事。”
“你去哪打听?”
“县衙的李捕头是我远房表哥,我去问问他,看能不能通融。”
洛青山捡起地上的账本,“这些账我先收着,说不定能找出破绽。”
沈知夏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又想起他方才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她擦干眼泪:“我跟你一起去。”
“你身子弱,在家等着吧。”
洛青山把她按回椅子上,“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洛青山匆匆离去的背影,沈知夏握紧了拳头。
洛青山刚走到巷口,就见王铁牛气喘吁吁地跑来:“青山,不好了!
我爹被王家的人请去了,说要他立刻赶制织机,还说……还说不准给你做!”
洛青山心里一沉。
王家这是要釜底抽薪,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