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线外，除了那些还处于震惊和敬畏状态的道士们，己经没有了刚才的慌乱气息。
李煜正靠在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面包车旁，手里拿着车钥匙，不停地搓着。
看到王辰出来，他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像个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王前辈！”
他快步迎上前，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见识到神迹的震撼，以及难以言喻的敬畏，“您出来了！
您……您没事吧？”
“不是说了没事吗。”
王辰将收好的伞夹在腋下，看着他：“车呢？”
“在这！
在这！”
李煜指了指那辆面包车，赶紧拉开车门，一副殷勤至极的模样，“我观里平时拉物资用的，有点旧，您不嫌弃就好！”
王辰扫了一眼那辆面包车，看起来确实不怎么起眼，车身上还有些泥点子。
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弯腰钻进了副驾驶座。
李煜赶紧绕到驾驶座，发动汽车。
在引擎发出轰鸣声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观察王辰。
只见这位传说中的无敌天师，正平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依然淅沥的雨景，仿佛刚才只是去隔壁串了个门。
“前辈……里面的情况……”李煜忍不住开口问道。
“都清理干净了。”
王辰淡淡道，“让你们的人做好收尾工作就行。”
“是是！”
李煜连连应声。
他想到刚才三楼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场景，以及王前辈随手一击便将其化为虚无的神通，心中依然阵阵发凉。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力量，就算是传说中的仙人，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王辰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扰，“以后这种事，能少找我尽量少找我。”
李煜一愣：“啊？
为什么？”
王辰叹了口气：“太麻烦了。
打乱我的作息。
而且每次处理完，总有一堆善后工作。
清场、安抚、写报告……”写报告？
李煜差点把车开进路边的水沟里。
王前辈这种级别的存在，还需要写报告？
给谁写？
天庭吗？！
“……报告？”
李煜小心翼翼地求证。
“是啊。”
王辰点头，语气很认真，“虽然我不归任何部门管，但处理了这么大的动静，总得有个交代。
不能让普通人乱猜，也不能让官方太被动。
以前还能随便糊弄一下，现在信息这么发达，随便一点异常都会被拍下来传上网，麻烦得很。”
他揉了揉眉心，“而且，处理完鬼怪本身很简单，但怎么解释那些现场？
怎么让那些被吓坏的道士们封口？
怎么确保后续不会有人因为好奇闯进去出事？
这些才是真正耗费精力的事。”
李煜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在王前辈看来，斩妖除魔、解决鬼患是小事，而“善后工作”才是“***烦”！
这颠覆了他对整个修行界乃至人世间规则的认知。
“可是……王前辈您的力量……”李煜试图表达那种“无敌”的存在处理任何事应该都易如反掌。
王辰摆了摆手：“力量再强，在这个时代也得遵守规则。
得讲科学。
不能随随便便就搞出超自然事件，引起恐慌。
所以很多时候，得用‘科学’的方法来解释。
比如这次，可能得说是什么不明气体泄漏，或者废弃建筑结构不稳定导致幻觉和声音异常……”他顿了顿，似乎有些头疼，“编这些瞎话比打鬼累多了。”
李煜彻底无语了。
他无法想象，这位强大的连鬼怪听到名字都会颤抖的存在，竟然在烦恼如何编造“科学解释”来掩盖自己的超自然行为。
“而且，”王辰继续道，“像这次你们茅山派的事，回去之后，你们师门肯定会来拜访。
各种感谢、馈赠……虽然我都不会要，但推脱也很费劲。
又要应付那些老家伙，又要听他们讲门派近况，简首是浪费时间。”
他转头看向李煜，眼神平静，“你们那个老掌教身体还好吧？”
李煜再次被震惊。
王前辈竟然认识他们掌教？
而且听语气，关系似乎还不一般！
他赶紧回答：“回前辈，掌教身体康健，前几年己经闭关，将门中事务交给师父打理了。”
“哦，闭关了啊。”
王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也好，省得见面了。”
李煜：“…………”他算是明白了，王前辈对“清静”的渴望，是发自内心的，是高于一切的。
哪怕是拯救了同道，他也只想赶紧回去，避免后续的一切麻烦。
“回去之后，”王辰忽然看向李煜，语气认真了一些，“跟你师父说一声，这次的事情，我不想闹大。
后续的清理和安抚工作，让他们自己负责。
特别是那些媒体和官方，别让他们来打扰我。”
“是！
是！
我一定原话转达！”
李煜立刻保证。
他知道，这句话分量极重。
“嗯。”
王辰应了一声，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悠闲的状态，再次看向窗外。
车辆驶离了废弃医院区域，进入了静海市区的道路。
雨己经完全停了，但地面还湿漉漉的，映着路灯的光芒。
来来往往的车辆，闪烁的霓虹灯，与刚才那栋阴森恐怖的大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煜开着车，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今天经历的一切，简首比他听过的所有志怪故事都要离奇。
他见识了真正的无敌，也见识了无敌存在的“日常烦恼”。
“王前辈，”他忍不住问道，“您……您为什么选择在都市隐居？
以您的力量，在哪里都可以啊。”
王辰笑了笑，这笑容很淡，带着一丝难言的沧桑：“哪里都可以，但哪里能有这里方便？
有我想吃的东西，有我想看的书，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故事。
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看向窗外繁华的夜景，“总得有人看着这里吧。
那些小麻烦，虽然烦人，但总比出大乱子好。”
李煜心中一凛。
王前辈这是在守护静海？
他并非完全避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融入其中，默默地承担着他眼中的“小麻烦”。
“所以，别动不动就来找我。”
王辰的语气又变回了那种无奈，“我只是个想安静看店的老人家，不想当什么守护者。”
李煜苦笑，谁敢把您只当成普通老人家啊？
“到了。”
王辰忽然说。
李煜一看，发现不知不觉己经开到了岁末轩所在的巷子口。
雨后的巷子显得格外清幽，与外面的繁华隔离开来。
他赶紧将车停稳。
“麻烦你了。”
王辰解开安全带，说了声谢谢。
“不麻烦不麻烦！”
李煜连忙摆手，“能为您效劳，是晚辈的荣幸！”
王辰没有多说，只是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走到巷子口，回头对李煜说：“回去好好修行，别总是靠别人。
下次再遇到解决不了的，先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己经尽力了。”
“晚辈谨记王前辈教诲！”
李煜恭敬地应道。
王辰点了点头，然后撑开那把普通的黑伞，走进了幽深的巷子，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李煜坐在车里，看着巷子口，心中百感交集。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师父的电话。
“喂？
煜儿？
怎么样了？
王前辈他……”师父焦急的声音传来。
“师父，”李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但语气依然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鬼患……解决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更急切的声音：“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王前辈他使了什么通天法术？”
李煜脑海里闪过王辰撑伞、夹烟、随手弹烟灰、最后一口烟雾化金光的画面，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憋出一句：“师父……王前辈他……就抽了根烟……抽了根烟？！”
电话那头的声音猛地拔高，“抽烟？
你逗我呢？
那可是困住你师兄们的鬼群啊！”
“是真的……”李煜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根烟的时间……就都没了。
王前辈说……太吵，影响清静……”电话那头的师父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半天没说话。
“师父，”李煜接着王辰的话转达道，“王前辈让您别把事情闹大，善后和应对官方、媒体的事情，让我们自己处理。
他说他只是个想安静开店的老人家，不想当什么守护者……”电话彻底挂断了。
李煜知道，师父一定是去向掌教禀报这惊天动地的“一根烟事件”了。
而他们静海道观，乃至整个静海修行界，接下来恐怕都会因为这位“只想安静看店的老人家”而掀起波澜。
他看着岁末轩的方向，眼神复杂。
善后工作的烦恼……现在，这些烦恼实实在在地落在了他和观里的师兄们身上。
这可比在鬼怪面前保命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