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该死的合租生活
顾知白坐在一辆摇摇晃晃的末班公交车上，靠着冰凉的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影。
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像一个个嘲讽的鬼脸，映在他疲惫的脸上。
脑子里，一边是系统带来的万丈豪情，另一边，是王昊那三盆冷水浇下来的残酷现实。
神级剧本有了，钱也勉强够了，可那个能撑起整个故事的“天仙女主角”，究竟在哪儿？
这感觉，就像一个乞丐捡到了一张无限额度的黑卡，却发现全世界的ATM机都在维护中，憋屈，且无力。
公交车到站，他下了车，走进一条安静的老弄堂。
弄堂里没有霓虹，只有昏黄的路灯，将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和老房子特有的潮湿木头味儿。
这里，与外面那个快节奏的金融帝国，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租的房子，就在这片静谧之地的深处，一栋德式老洋房的顶层。
当初为了省钱，也为了躲避宿舍熄灯断网的“创作枷锁”，他在网上找到了这个合租信息。
房租比市价便宜了足足三分之一，唯一的条件，是室友制订了一份堪称变态的《合租守则》。
比如：严禁带外人回家，尤其是异性。
比如：晚上十点后必须保持绝对安静，包括但不限于看电视、听音乐、甚至上厕所冲马桶的声音。
比如：绝对禁止踏入对方的私人卧室区域，否则立即解除合同。
……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三十多条。
顾知白当时急着找地方，又自认是个昼伏夜出的创作型孤僻症患者，觉得这些条件对他影响不大，便爽快地签了字。
可住进来一周了，他连自己这位神秘室友的影子都没见过。
他只知道对方是个女的，作息极其诡异，并且，生活自理能力约等于负数。
踩着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他来到顶楼。
用钥匙打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一个宽敞、极简、又充满艺术感的Loft空间呈现在眼前。
挑高的天花板，巨大的落地窗，灰色的水泥地，黑色的金属楼梯，一切都透着一股冷淡的工业风。
然而，这份冷淡，很快就被一些格格不入的细节打破了。
客厅的沙发上，随意地扔着一个粉色的、带着兔耳朵的毛绒靠枕，与整个空间的硬朗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萌。
开放式厨房里，所有厨具都崭新得像是刚从包装盒里拆出来，唯独那个崭新的微波炉旁边，放着一盒没喝完的进口脱脂牛奶，和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是一行娟秀却略带稚气的字迹：“这个盒子，怎么热牛奶？”
顾知白扯了扯嘴角。
他搬进来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位室友，似乎对现代厨房电器的使用方法一无所知。
他走到冰箱前，拉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冰箱里塞满了昂贵的依云矿泉水、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有机蔬菜和零度可乐，看起来就像某个严格自律的健身狂人的专属仓库。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烟火气。
而在冰箱门上，则贴着另一张便利贴，是顾知白昨天留下的。
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微波炉，金属勿入，牛奶倒在杯子里，高火一分半。
另，外卖的锡纸盒也不能放进去，会炸。”
现在，这张便利贴旁边，又多了一张新的。
“谢谢。
可是……杯子在哪里？”
顾知白看着那行字，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深吸一口气，从旁边的橱柜里拿出一个马克杯，重重地放在台面上，然后又抽出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道：“这个，就是杯子。”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合租，更像是在跟一个来自外星球的笨蛋进行跨次元交流。
这该死的合租生活。
他摇了摇头，懒得再去管那个神秘的室友，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最后一包泡面。
烧水，撕开包装，将面饼和调料包一股脑地扔进锅里。
刺鼻的、廉价的、却又无比诱人的红烧牛肉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就在他拿着筷子搅动面条时，二楼，那扇通往室友卧室的门，轻轻地“吱呀”一声，开了一道极小的缝隙。
顾知白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抬起头。
他只看到一抹黑色的衣角和一丝紧张的视线，随即，那扇门又“砰”的一声，迅速关上了，仿佛从未打开过。
空气里，只留下泡面的香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高级香水残留的淡淡尾调。
又来了。
顾知白无奈地撇了撇嘴。
这位室友，像一只极其警惕又充满好奇心的猫。
她会被各种声音吸引，会偷偷观察，但只要你一有反应，她就会立刻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端着泡面，走到客厅那张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魔都璀璨的夜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他一边呼噜呼噜地吃着面，一边继续思考着那个无解的难题。
天仙一样的女主角……他脑海中闪过苏晓棠的脸，随即摇了摇头。
苏晓棠是美，但美得太有攻击性，像一朵带刺的红玫瑰，演不出那种清冷易碎的守护感。
其他几个表演系的女生，要么演技浮夸，要么气质太过邻家，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难道真要向现实妥协，随便找个人来演？
不。
顾知白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是对他脑海中那个完美剧本的亵渎，也是对他自己尊严的践踏。
如果连自己的作品都要将就，那他和李哲那种用资本堆砌垃圾的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一碗面吃完，胃里暖和了，心里的烦躁却不减反增。
他将碗筷洗净，靠在沙发上，目光再次投向了二楼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开始有些好奇了。
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社恐到极致、连面都不敢露的室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千金大小姐？
还是个有社交障碍的怪癖漫画家？
算了，不想了。
顾知白站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得去联系设备租赁公司，还得把分镜脚本彻底完善。
路过冰箱时，他的脚步又停住了。
冰箱门上，在他刚刚贴上去的那张“这个，就是杯子”的便利贴旁边，又多了一张新的。
他皱着眉凑过去。
便利贴上的字迹，似乎比之前的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确定。
“那个……不好意思再问一下。”
“这个方方的、会热东西的盒子，要怎么才能……让它不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