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藤滑溜溜的,抓不住,他使劲蹬了蹬腿,“咚”的一声,膝盖撞到了床板。
“嘶——”他疼得龇牙咧嘴,猛地睁开眼,就看见窗台上蹲着个毛茸茸的东西。
那东西灰扑扑的,缩成一团,正抱着他昨晚剩下的窝头啃得欢。
啃到兴起,还甩了甩尾巴,露出个圆滚滚的***。
天麟刚想骂“哪来的野东西”,那家伙突然转过头——额头上赫然长着只竖瞳,像块嵌在毛里的绿宝石,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三眼猴子?”
天麟吓了一跳,抄起枕边的木柴就要扔过去。
这村子虽说偏僻,但从小到大,别说三眼猴了,连只像样的野狗都少见。
“唔……别吵……”身后传来云冕的嘟囔声。
这小子昨晚说要守夜,防止野兽进院,结果抱着个破被子,头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口水都快流到衣襟上了。
三眼猴“吱吱”叫着,抱着窝头窜到房梁上,还冲天麟做了个鬼脸。
那表情太像人了,看得天麟心里发毛。
他放下木柴,刚想躺下,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眼前炸开一片火光,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
有哭喊,有厮杀,还有个穿着白衣的少年,用剑指着他的脖子,剑尖冰凉。
“小凡,服不服?”
少年的声音又冷又傲,剑眉挑得高高的,“服了就喊我师兄!”
“我不叫小凡!”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脖子上的剑压得更紧了,他能看到少年剑身上刻着的纹路,像蛇一样缠绕着,和他挂在脖子上的木牌一模一样。
“林惊羽……”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心口突然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啊!”
天麟猛地坐起来,冷汗把粗布褂子浸得透湿,贴在背上凉飕飕的。
“咋了?
做噩梦了?”
云冕被他的喊声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眼就瞅见房梁上的三眼猴,顿时来了精神,“嘿,这猴子成精了?
还会偷东西!”
三眼猴似乎听懂了“偷”字,气得龇牙咧嘴,爪子一松,窝头“啪”地掉在地上,滚到床底。
它蹦蹦跳跳地在房梁上转圈,突然抓起个黑乎乎的东西,朝云冕扔去。
“小心!”
天麟一把推开云冕,那东西“咚”的砸在墙上,掉下来一看,是块沾着暗红痕迹的布条。
布条边角绣着半轮残月,针脚细密,看着不像村里人的手艺。
“这是啥?”
云冕捡起布条,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铁锈味,还有点腥气。”
天麟还没来得及说话,院门外突然传来张大叔的喊声,带着急慌慌的调子:“天麟!
云冕!
快出来!”
两人赶紧披了件外衣跑出屋。
张大叔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把柴刀,脸色发白:“村东头来了伙黑衣人,骑着马,说是要找两个带猴子的娃……”云冕一听就急了:“带猴子的?
不就是我们吗?”
他指了指房梁上探头探脑的三眼猴,“这破猴子惹啥事了?”
三眼猴突然窜下来,抓住天麟的裤腿,往村西的方向拽。
天麟愣了愣——村西老槐树下有个密道,是张大叔说的,当年打仗时留下的,能通到河阳城。
“走!”
天麟拉着云冕就往后院跑。
云冕一边跑一边喊:“张大叔,你咋办?”
“我应付他们!
你们快跑,到了河阳城找山海苑的杜掌柜,就说是我让去的!”
张大叔挥了挥柴刀,转身往村口跑去,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
三眼猴在前面带路,爪子扒开墙角的杂草,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黑黢黢的,像张怪兽的嘴。
钻进密道时,天麟回头看了一眼——村头的方向,己经燃起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隐约能听到马蹄声、呵斥声,还有……一声清脆的铃铛响,叮叮当当的,像极了去年赶庙会时,货郎担子上挂的那种。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气声和脚步声。
云冕紧紧抓着天麟的衣角,手心全是汗:“天麟,你说那些黑衣人找我们干啥?
还有那猴子,咋看着那么机灵,跟成了精似的?”
天麟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脖子上的木牌。
刚才跑的时候,木牌烫得厉害,像揣了块火炭。
他把木牌拽出来,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光一看——木牌上的纹路竟亮起了红光,像有血在里面流动。
那些纹路弯弯曲曲的,一半像庙里见过的佛经字符,一半又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
“这牌子……”天麟喃喃自语。
这是他记事起就挂在脖子上的,张大叔说,是捡到他时,他攥在手里的。
“吱吱!”
三眼猴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前面的黑暗龇牙咧嘴,毛发都竖了起来。
云冕吓得一哆嗦:“咋了?
有蛇?”
天麟按住他的嘴,侧耳细听。
黑暗深处,似乎传来了“滴答”声,一下一下的,像水滴落在石头上。
但仔细听,又不像——那声音更沉,更黏,像……血滴在地上。
他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木柴,对着黑暗喊道:“谁在那儿?”
没有回应。
只有那“滴答”声,还在不紧不慢地响着,像在数着他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