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纯穷那年，我当黄牛，专抢离婚号。今天接了大单。五十万，三天内要离。

雇主却是和我住地下室的男友。哄学妹玩不小心领的证，下周和女友结婚，不能露馅。

其实我是想多玩两年的，但我哥要回国，他俩谈过，我不放心。都是男人，

你懂的吧，兄弟？1兄弟，在吗？今天的雇主很着急。还没等我通过好友验证，

他就连发十几条消息。我赶紧吸溜完泡面，打字回复：在！吃得太急，舌头烫出泡。

我抿了口凉水降温。两周后的号都可以预约，包抢到的。对面秒回。三天内要离，

有号吗？价钱好商量。我确实能拿到合适的号，但一般是留给急需离婚的女性的。

从对方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能看出。昨晚还在高档餐厅悠闲聚会的男人，

不像是必须立刻离婚才能脱离苦海的样子。见我没回，对方急了。不是吧，没号？

朋友圈都说你是抢离婚号最牛的黄牛，搞什么？靠！沉默三分钟后，他好像想通了。

如果连我都没有号，那整个海城就没有人能接这个单。拿钱砸人总是最好使的。

更何况我还是见钱眼开的黄牛。一口价五十万，能不能抢？能的话，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转十万定金。我颤抖着手，一个字打了三十秒。能。

点击确认收款的瞬间，我眼睛一酸。有了这笔额外的钱，

我就能支出一部分在市中心租个好点的房子，盛沅也不用再住地下室。最近家里潮得厉害，

他的过敏反应很严重，后背都挠出抓痕了。我赶紧给中介发信息。上周看的房，

给我留着哈。转了五千定金，我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如果不是忙着对接客户，

我真想立刻给盛沅打电话，宣布这个好消息。苦命鸳鸯的日子即将成为历史。

我决定速战速决。麻烦报下名字和身份信息，约号要用。下一秒，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对面发过来的消息写着：盛沅。我谈了两年的穷鬼男友。2切换大号登录。两个小时前，

置顶联系人还给我发了最新动态。演出马上开始，先给老婆大人报备一下。

合影.jpg都是你认识的乐队成员，男的，放心了吧？

三天后在临城的演出结束，拿到报酬我就回来结婚。等我。

在聊天记录里搜索结婚。两屏都截不完。姐姐，你长得好像我的未来老婆，结婚吗？

真希望我一觉醒来就满 22 周岁，这样就能和你结婚了。老婆，

我今天到法定结婚年龄咯。好想结婚，好想娶纪疏棠。……最近的一次提及，

不过是上个月的事。是有人在恶作剧？但用这么大一笔钱来开玩笑，可能吗？我切回小号。

女方的名字和信息，也需要哈。对面回了个 ok 的表情。稍等，我问下。

没过一会，他发来两条语音。嘈杂的背景音里传出甜美娇俏的女声。姓名楚颜，

身份证号 310000xxxx。对了学长，离婚后还能享受你的哄睡服务吗？

抱上床的那种。一道熟悉的男声***来。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老子待会再收拾你，

松手——语音被迅速撤回。我愣怔许久。舌尖的水泡被咬破都浑然不觉。楚颜，

我记得这个名字。盛沅的地下乐队每次演出结束，都会收到她的玫瑰花束。跟牛皮糖一样，

甩都甩不掉，烦死了。这是盛沅口中的她。学长，离婚后还能享受你的哄睡服务吗？

抱上床的那种。这是她口中的盛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强忍着喉咙里的恶心，

我开始试探。兄弟，听声音你俩很和谐啊，还离啥？等我抢到号，你不会逃单吧？

？？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两分钟。却只回复了两个字。不会。我发了个汗颜

的表情。临时反悔把钱要回去的客户不是没有，还浪费我好几天时间掰扯，

更何况你这种大单……小本生意，纯靠人力，兄弟心里没底啊。

大概是觉得过后和我也不会有交集，盛沅不再惜字如金。你赶紧抢号，我真的急！

之前喝醉哄学妹玩不小心领的证。淦！好不容易熬过离婚冷静期，

才知道离婚还要抢号……我下周和女友结婚，绝对不能露馅。害，

其实我是想多玩两年的，但我哥要回国，他俩谈过，我不放心。都是男人，你懂的吧，

兄弟？3江晏。我脑海里迅速锁定这个名字。难怪我总能在盛沅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原来是两兄弟。分手之前，江晏也向我求过婚。不到一克拉的钻戒，

花光他试用期全部的工资。他连吃一个月的青菜挂面。

每天晚上还要卯足精力听我吐槽办公室那群奇葩。那个 Linda 大姐，

一条 lululemon 的瑜伽裤能穿一个星期，居然还当着全办公室吐槽我穿得土！

Rebecca 也是个***，每天就知道使唤我翻译她的工作文档，

我拒绝一次就立马和领导打小报告。靠，我辛辛苦苦做的策划，Kevin 签了个字，

就变成他的功劳了？？？……说着说着，我委屈地蹲在地上。眼泪像爆了管的水龙头，

哗啦啦落下。江晏单膝跪在我身旁，将我搂进宽阔的胸怀。棠棠，

既然海城让你这么不开心，我们回老家吧。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

但肯定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过点平淡的小日子也不错。江晏不止一次向我提议过回老家，

我都含糊过去了。唯独这一次，大脑被背叛感侵占，丧失思考。我埋在他怀里，

闷闷地应了一声嗯。老家连高铁都没通，只有绿皮火车。在 17B 大排长龙的两队，

大多都是夫妻带着孩子。怀里背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

推着两个好像撞一下就会散架的行李箱，手上还攥着鼓鼓的编织袋。除了没有孩子，

完全就是我刚来海城的形象。我低下头，看向为了维持体面，

努力将所有东西都塞进去的 20 寸行李箱。忽然间恐慌袭来。一份薪水微薄的工作，

三天两头来麻烦的亲戚，结婚生孩子，

蓬头垢面成为村口老太的饭后谈资……回老家的未来清晰可见。我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我死也要死在海城。我逃跑了。原以为，江晏早在老家认识了合适的女生，结婚生子。

没想到三年过去，他竟然以盛氏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金融杂志封面上。如果能再次相见，

我会报以什么样的心情呢？愧疚？自责？卑微？想了想，都没有。我觉得，江晏应该感谢我。

要不是我提分手，父母离异后一直跟着母亲在小县城生活的他，

又怎么会大受***要拿回在盛家的资源？杂志封面上的男人矜贵逼人，

一只腕表就能买下一栋楼，眼神恹恹仿佛在嘲讽我当年的选择。前往临城的高铁缓缓启动。

我看着心烦，将杂志随手塞进了清洁袋。困倦袭来。但大脑很乱，座位又靠近走廊，

得随时保持着有人要进去的警觉。直到半个小时后，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

我的位置在里面。我睁开眼。看到了最不想见的人。4我慌忙压低帽檐，起身让座。

刚才还算空荡的车厢，随着江晏的出现，瞬间没了空位。还好在口袋里摸到了旧口罩。

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才硬着头皮坐下。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江晏早已今非昔比，

我不过是他辉煌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逗号，人家可能压根就不记得。

余光却偏偏瞄到他塞身份证时，皮夹里嵌着一张我的照片。其实那不能算照片，只是一张纸。

是高中联考贴在座位上的。那会江晏高冷得要死，被我撞见偷偷撕我考号，

还一脸漠然地说：……考完了，撕垃圾。哦。我没有告诉他。

其实我口袋里也有一张属于他的垃圾。我至今还保留着，只是单纯觉得那张拍得挺帅的。

至于江晏，可能是忘记丢了吧。……熬了几个大夜抢号，列车再次启动，

我的眼皮子忍不住打架。以至于盛沅打第九个电话过来，我才踩着***尾巴按下接通键。

居然是视频电话！接通不到两秒，我迅速挂断。盛沅发过来一个问号。在干嘛呢，

怎么不接视频？在外面，费流量。我以为我回得很完美，很符合人设。但，

屏幕左上角凌晨 1 点的显示敲醒了我。这个点，你不在家能在哪？

为什么打了九个电话才接，还挂我视频？纪疏棠，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见谁了？

……担心盛沅立马回来，我专门为捉奸买的车票就白费了，只好打电话过去安抚他。

车厢内睡成一片。即便江晏现在不在座位上，我还是需要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深呼吸。

我都做好了暂时丢掉大脑，放下一切先稳住盛沅的准备。

却还是在听到电话那头隐隐约约的女声时破功了。学长，你把我衣服撕成这样，

我还怎么穿啊？难怪盛沅今天这么激动。原来是以己度人了。攥着手机的指节，

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头顶忽然响起清冷低醇的声音。腿能挪开一点吗？太挤了，

我进不去。车厢里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因为江晏刻意压低的声线，变得暧昧不清。

纪疏棠，你到底在干什么？！列车驶进隧道，丢失了信号。盛沅的怒音戛然而止。

信号再次回归时。来自盛沅的未接电话已经显示 99+。5不接吗？

江晏取出了我塞在清洁袋里的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看。他早就认出了我。或者说，

在上车之前，他就知道了我的位置。不然以江晏如今的身份，何至于半夜来挤车厢二等座。

可是……为什么——我没有抬头看他，你会出现在这里？巧合。

江晏回得毫不犹豫。他抬起手，看向腕上那只出现在杂志封面的手表。

我坐了 13 个小时的飞机，连时差都没倒，就为了在节假日高峰期的凌晨一点，

来挤一条没有我目的地的高铁。没错，这只是巧合。江晏放下杂志，

目光如猎豹般锁定我。他似乎在期待什么。但我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哦，

那你现在工作真的很忙啊。……江晏被我的装傻充愣气得脸色发黑。我们一直沉默着。

直到临城的雨声噼里啪啦砸进我的耳畔。暴雨已经持续了很久。没有公共交通，打车加价。

我撑开伞，咬着牙往雨里冲。胳膊被拽了回来。这么大的雨，你还想去哪？江晏逆着光，

1 米 87 的个子被勾勒得极具侵略性。他微怔片刻，解释道，我让司机送你。

谢谢。我从小就意识到，绝不能和钱过不去。因为盛沅，我已经损失了五千定金，

至少别的地方要省回来。……演出场地依旧有灯亮着。远远地，

我便从窗户玻璃上看到了盛沅落拓的背影。其实我很少看到他的背影。还没同居那会儿，

约会后各自回家，盛沅总是让我先走。有时忍不住回头，会发现他还在目送我。

和我视线相撞的瞬间，他的眼睛就像夜幕下的路灯忽然亮起来。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背影逐渐走远，你会失落的。这份真心，是从哪一刻开始变的呢？

气势汹汹想要推开门的手，忽然顿住。房间里响起对话。盛哥，车调到了。

咱非得这会回去吗？雨这么大，犯不着为了个女人玩命吧？有个平头接茬。你懂什么？

盛哥这是回去收获战利品。牺牲自己演了两年真爱游戏，就为了恶心他哥，

临门一脚了哪能疏忽！盛沅冷眼接过车钥匙，顿了一秒。宾利？换一辆，

越便宜越好。那人不解。是怕纪疏棠认出豪车，以后甩不掉？没事，

女人大多都不懂车，更何况她那种银行卡余额只有三位数的穷鬼。盛沅嗤笑一声，

把钥匙扔回。那你可真是太不了解她这种女人了。没钱，却敢想，

豪车名牌财经人物如数家珍……平头替他打抱不平。不是我说啊，盛哥你这次是真受罪。

当初还不如让咱哥几个去她打工的 KTV 砸钱，一万脱一件，

被拍了照她都得跪着说谢谢，哪里还用得着你牺牲色相——够了。盛沅打断了他，

声音竟有隐隐怒意。我很快清醒过来。他才不是为别人羞辱我而生气，

只是不想自己没了面子。呵。我曲起手指，叩了三声门。推开虚掩的门，盛沅抬头看向我，

脸色刷白。6棠棠，你……你怎么来了？他迈着长腿，三两步走到我身边，

声线有些不稳。天呐，你都湿透了。他立刻脱下外套，给我披上。又一边接过毛巾，

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干头发。如果没有听过前面那些话，

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个男人深爱着眼前的女人。而作为当事人。我只觉得厌恶，恶心，想吐。

但还不到时候。我拧着大腿根，努力调整自己抽搐的嘴角，声线虚弱可怜。抱歉，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在车上太累了，刚开始没接到电话，想和你好好解释的，

可是手机没电了。幸好钱包里还有一些现金能打车，不然这么晚，

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我的手机用了近七年，充满电也坚持不到两个小时，

盛沅是知道的。听了这些话，他瞬间眉头舒展。怪我，是我最近太累太紧张了。

我将下巴枕在盛沅的肩上，竟慢慢挤出两滴泪，洇在他薄薄的 T 恤上。他身子一颤，

抬手将我紧紧搂住，十分歉疚的模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隔着模糊的泪眼，

我看到了他那两个兄弟吃瘪的表情。……我记得他们。一个是乐队的鼓手，一个是贝斯手。

我和盛沅的关系稳定后，他带我见过这两个好兄弟。出于想留下好印象的目的，我主动请客。

他俩毫不客气，选了商场里的高档日料，一顿下来花了我七八千。看到账单后，

他们连连道歉，称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没注意价格。脱口而出的是抱歉，

嘴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一想到我为了攒这笔钱在打工时得有多卑微屈膝。

我自以为是真心的感情，也不过是他们好兄弟的一场复仇游戏。他们颅内就已经***迭起。

卑劣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狩猎。但他们忘了。

这场游戏能让天平失衡的砝码从来就不是他们，而是盛沅。嘶——

我喝了一口盛沅递过来的热水，吃痛地捂着嘴。怎么了？他语气关切。口腔溃疡。

昨晚舌尖烫到的水泡破了一个洞，沾水都疼。我也不是没遇到过比这难受的情况。但这次，

我不想忍了。有药吗？盛沅转头，拧眉问道。那俩人瞬间意会。哥，我们马上去买！

雨越下越大。狂风刮在窗玻璃上，像个壮汉抡着胳膊猛猛扇来。而我想的是。

怎么就没扇死他们呢？垂眼看向楼下。原本是想看那两人如何狼狈地跑进车里。

视线却和车还停在酒店门口的江晏撞上。7出于道义和安全考虑，这么大的风雨，

还是得让江晏赶紧离开这里。从黑名单里把他拉出来。编辑短信：还不走，

不是要倒时差吗？想了想，他可能早就删了我的号码，应该会以为是垃圾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