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鼻腔时，林野猛地睁开了眼。
头顶不是医院那片终年惨白的天花板，而是战队宿舍那盏掉了块漆的白炽灯，
暖黄的光淌下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视线扫过，
贴着“烈火战队”烫金队徽的海报还带着新纸的挺括，
桌角台历上的数字清晰得像烧在视网膜上——20XX年9月15日。心脏骤然缩紧，
又在下一秒疯狂擂动。他重生了。回到了17岁，那个拎着行李箱站在“烈火”基地门口，
眼里还盛着漫天星光的第一天。
前世的碎片毫无预兆地撞进来：刚入队时和队友勾肩搭背喊着“要拿世界冠军”的夏夜，
全国赛决赛前夜赵峰躲在楼梯间打电话的阴恻侧脸，
失败后铺天盖地的“天才不过是泡沫”的新闻标题，还有退役仪式上，苏晚站在台下，
睫毛上明明挂着水光，看向他的眼神却硬得像块冰。那眼神，比所有谩骂都更让他疼。
“新来的，魂游天外呢？” 门口的冷嗤像块冰碴子砸过来，是替补阿浩抱着胳膊斜睨他，
“教练在训练室等着，试训迟到，可不是我们要的。”林野指节猛地收紧，
指甲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爬上来，清晰得让他心头一颤。不是梦。他松了拳，
抓起椅背上印着队徽的黑色外套，声音压得很稳：“马上到。”训练室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老K嘴里叼着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指节笃笃敲着桌面，目光扫过来时带着掂量：“林野？
赵峰手伤没好利索，你先顶中路。今天对手是雷霆二队，” 他顿了顿，吐出口烟圈，
“输了，就不用再来了。”周遭的视线像细密的针。有替补队员探头探脑的好奇，
更多的是主力们毫不掩饰的排斥——谁都清楚，这小子是老板硬塞进来的，
一个连青训营都没待过的“空降兵”，凭什么占着中路首发的位置？林野没看任何人，
径直走向靠窗的机位。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键盘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格子，
像极了他此刻要踏进去的，布满荆棘的逆行之路。角落里的苏晚恰好抬了眼。
她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长发利落地束成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侧，
手里的战术板上已经画好了半页走位图。视线撞上林野时，她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
快得像错觉。——就是这个眼神。前世的苏晚总带着这样的审视，
认定他是靠关系混进战队的绣花枕头，直到他退役那天，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那道结也没解开。林野喉间泛起微涩，抬手戴上耳机。游戏加载界面亮起，他鼠标一点，
锁定了版本冷门的“魅影刺客”——那是赵峰的成名英雄，也是前世决赛夜，
被对手研究到骨子里、针对到崩盘的英雄。“选这玩意儿？嫌死得不够快？
” 打野阿哲嗤笑一声，语气里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林野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轻快的声响，没接话。
这场训练赛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他脑子里：前世他就是在这里慌了手脚，操作变形，
之后在替补席坐了整整三个月。但现在，对手的每一步走位、每一个技能释放的时机，
都清晰得像摆在眼前的棋盘。“三十秒后，对方打野会从红区绕后。
” 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出去，平静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队友们都是一愣，下意识地往红区收缩视野。果然，屏幕里寒光一闪，
对方打野的身影准时从红BUFF坑后窜了出来！接下来的二十分钟，
训练室里只剩下鼠标键盘的脆响，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倒抽气。
林野的魅影刺客像一道真正的影子，在战场上游走自如：提前半秒预判技能落点，
卡着视野蹲守关键路径，
丝血时极限扭身躲过致命一击……每一波操作都精准得让人头皮发麻，仿佛开了上帝视角。
最后一波团战，他被三人围堵在高地塔下，血量见底时突然一个极限闪现，
反身一套技能秒掉对方双C。基地水晶爆炸的白光亮起时，训练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虫鸣。
老K猛地掐灭烟头，烟蒂在烟灰缸里碾出火星，眼神彻底变了：“再来一把。
”林野摘下耳机，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苏晚身上。她正低头在战术板上疾书，
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只有耳根悄悄爬上一抹薄红，像被夕阳染过的云。
他弯了弯唇角。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这道结，缠到彼此都解不开。连续一周的训练赛连胜，
让林野在“烈火”渐渐站稳了脚跟。但队长赵峰看他的眼神，却一天比一天冷，
像淬了冰的刀子。这天晚上，林野加练到凌晨，刚走出训练室，
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压低的对话声。赵峰背对着他，手机贴在耳边，
语气里的阴狠藏都藏不住：“……放心，他就是个跳梁小丑，等我手伤好了，
有的是办法让他滚蛋……战术？我早记熟了，少不了你的好处……”林野的脚步顿在原地，
指尖骤然收紧。前世他就是被赵峰这样联合对手坑害，一步步跌入深渊。没想到这一世，
对方的动作竟这么快。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将赵峰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盘踞的蛇。
林野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训练室。该来的，总会来。但这一次，
他不会再任人摆布。他没作声，转身想悄悄离开，肩膀却忽然撞上一个温热的身影。
“砰——” 水杯落地的脆响在走廊炸开，滚烫的热水溅在林野手背上，灼烧感瞬间窜上来，
他忍不住低嘶了一声。“对不起！” 苏晚的声音带着急慌，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纸巾，
指尖仓促地擦过他泛红的皮肤时，两人都猛地顿住了。她的指尖很软，
带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是战队医务室里碘伏和药膏混合的味道。林野忽然想起，
前世每次有人训练受伤，她总是第一个抱着医药箱冲过来的人，明明自己也怕血，
却从来没退缩过。“没事。” 他下意识缩回手，手背已经浮起一片细密的红痕，
像落了层火烧云。苏晚却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很坚持：“跟我去医务室，
不处理会起泡的。”医务室的灯是暖黄色的，光线调得很暗，像怕惊扰了谁的梦。
苏晚低着头，棉签蘸着烫伤膏轻轻涂在他手背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像停着只欲飞的蝶。“你……”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带着点犹豫，“怎么好像一下子……就变强了？”林野看着她专注的侧脸，
灯光在她鼻尖投下一小点高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把重生的秘密全告诉她。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样离奇的事，她怎么会信？“大概是……突然想通了吧。
” 他含糊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认真的眼睫上，“以前总觉得输赢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想赢一次试试。”苏晚涂药膏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灯光恰好落在她眸子里，
亮得像盛了星子。苏晚涂药膏的手顿了顿，抬眼望他。这一次，她眼里的怀疑像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的探究，像在打量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你和我印象里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林野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更像个真正的职业选手了。
” 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草叶，“以前总觉得，你是来玩的。
”林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想说“我一直很认真”，
想说前世那些被误解的日日夜夜，走廊里却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晚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猛地站起身，战术板被带得晃了一下：“好了，药膏记得按时涂，
明天别碰水。”她转身要走，林野却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很凉，
被他抓住的地方微微一颤。“苏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两世积攒的恳切，
“相信我一次，行吗？”苏晚没回头，也没说话。几秒钟后，她轻轻挣开他的手，
快步走出了医务室，白衬衫的衣角在门口晃了一下，像只仓促飞走的鸟。林野站在原地，
手心里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又轻又烫。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地上铺了层银霜。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片红痕似乎没那么疼了。林野望着她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
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月光从医务室的窗户漏进来，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银辉，
像极了此刻他心里悄悄化开的冰。至少，那道横亘了两世的裂痕，终于开始松动了。
城市联赛半决赛的前夜，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陌生短信跳了出来：“明晚八点，
星耀大厦18楼，聊聊？——星途电竞 HR”星途。这两个字像根针，
猝不及防刺进林野的记忆。前世就是这家资本巨头，用天价合约挖走了赵峰，
又在背后搅弄风云，最终让“烈火”分崩离析。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利落地点了删除。
却没料到对方的动作比记忆里更快。第二天比赛刚结束，
后台通道的阴影里就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林先生，久等了。
” 男人递过一张烫金名片，笑容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我是星途电竞的经理，
有些关于未来的事，想和你谈谈。”“林先生，我们老板对你的天赋很是赏识。
” 星途经理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指尖夹着一张黑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三年合约，
年薪八百万，外加一套市中心的江景房。只要你现在点头，明天就能直接进我们一队首发，
资源随你挑。”周围的记者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相机快门声瞬间炸成一片，
闪光灯晃得人眼晕。显然，这出“挖角戏”是早有预谋，就等着在赛后把热度炒起来。
林野的目光落在那张黑卡上，眸色未动。八百万，
足够让很多人在梦想面前低头——前世就有不少选手栽在这样的诱惑里。他正要开口，
一道清亮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抱歉，我们选手刚打完比赛，需要休息。
”苏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径直站到林野身前。她穿着战队统一的黑色外套，身形不算高大，
却像一道稳妥的屏障。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亮，直视着星途经理：“星途若是有诚意，
不如把心思放在赛场上。靠资本抢人，未免太失风度。”星途经理的笑容僵在脸上，
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和的战队经理会如此不给面子，
但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发作不得，只能悻悻地收起黑卡：“林先生，
考虑清楚了随时联系我。” 说完，转身带着助理快步离开。记者们没挖到更大的料，
也渐渐散了。回基地的车上，一路沉默。窗外的霓虹飞速掠过，
在苏晚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其实你不用……” 林野打破寂静，
想说她不必这么强硬地挡在前面。“我知道你不会走。” 苏晚转过头，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全然的笃定，“你加练到凌晨的样子，
帮阿浩改操作细节时的专注，还有看奖杯时眼里的光……这些都不是装出来的。
”林野猛地愣住。他一直以为，她对自己的改观，只停留在“不再是关系户”的层面。
却没想过，她竟然连这些细节都看在眼里。车厢里的空调温度似乎有点低，
林野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正有暖流一点点漫上来，熨帖了前世所有的委屈。
他看着苏晚的侧脸，忽然很想告诉她，这双看透细节的眼睛，两世里都在他心里，
亮得像星星。“你加练到凌晨，屏幕反光映在脸上的样子；帮阿浩改操作细节，
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示范节奏的样子……我都看见了。” 苏晚转过头，
窗外的霓虹恰好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揉碎了的星星，“你是真的想带着‘烈火’赢，对不对？
”林野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那些堵在喉咙口的话突然涌上来：前世决赛夜的暴雨，
退役时空荡荡的训练室，还有无数个想对她说却没说出口的“对不起”和“我喜欢你”。
“苏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两世沉淀的沙哑，“我以前……犯过很蠢的错，
像个瞎子一样错过了很多东西，也弄丢了很多人。现在我醒了，只想抓住眼前能抓住的。
”苏晚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没有追问“错”是什么，“丢了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那天之后，战队里开始流传林野要转会星途的谣言。
赵峰在训练间隙有意无意地煽风点火：“人往高处走嘛，星途给的条件，换谁不动心？
” 几个老队员本就对林野“空降”心存芥蒂，这下更是人心浮动。训练赛接连失利，
老K急得嘴上起了一串燎泡，烟一根接一根地抽，训练室里的空气都带着焦味。
林野把自己锁在训练室里，三天三夜没合眼。电脑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对手的比赛录像，
战术板被写满又擦净，直到每支队伍的薄弱点、每位选手的操作习惯都刻进脑子里。
第四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推开门想透口气，却愣住了。苏晚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
手臂下压着一份整理好的对手资料，纸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边。
绕后开团”“打野选手十分钟必控先锋”……连对手替补队员的操作偏好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晨曦从窗户溜进来，像一层薄纱罩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平日里总是紧绷的嘴角此刻微微松弛着，柔和得让人心头发软。林野放轻脚步走过去，
看到她手边的保温杯已经空了，杯壁上还凝着水珠。他轻轻拿起自己的外套，
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肩上。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知道，这一次，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林野放轻脚步走过去，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取下，
动作轻柔地披在她肩上。布料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恰好遮住她露在外面的纤细肩膀。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赵峰推门进来拿训练笔记，
恰好撞见这一幕。他的目光在苏晚身上顿了顿，又扫过林野，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