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沈砚妻子替身的第一千天,他扔给我新合约:“加钱,扮她植物人状态,这次是一万天。
”然后我每天躺在他订制的病床上装死,听他读给“她”的情书。可当他妻子真的苏醒后,
他却仍然坐在我床边。每天发疯似的低吟:“潇潇,求求你,醒来好吗?
”1今天是给沈砚妻子当替身的第一千天。沈砚走进来,没看我。把一张纸扔在白色被单上。
纸张轻飘飘的,落在我腿边。“新合约。”他声音很平:“加钱,扮她植物人状态。
”他顿了一下:“这次是一万天。”一万天,我脑子空白了一下,比一千天长十倍,
二十七年还多。我可能演一辈子。没等我说话,他转身就走。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消毒水味和我自己。我看着那张纸,上面印着冰冷的条款和空白的支票额度。
沈砚的名字签在下面,很用力,像要把纸戳穿。我签了。第一千零一天。
我搬到沈砚定制的新房间,一张巨大的医疗床。周围是各种冰冷仪器闪着绿光,
发出微弱的嘀嗒声。像在数我剩下的日子,我躺上去,盖好白色被子,闭上眼。
扮演一个植物人。一个不会动、不会笑、不会再给他鲜活陪伴的活死人。以前的一千天。
他每天回来,要我活生生地在他面前。要我笑,要我说话,要我穿她喜欢的白裙子。
然后在黄昏的光里走来走去。他坐在沙发上看我,眼神穿过我,像在看另一个人。
一个躺在真正医院里沉睡的人。他喜欢我活得像个影子,像她复活的假象。他付钱,我表演,
公平交易。他不知道。这交易对我而言,是另一次漫长的囚禁。很久以前,
我也这样囚禁过自己。整整一千天。在学校食堂长长的队伍里,偷偷看排在前面挺拔的背影。
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盯着他在阳光下微微发亮的黑色短发。在喧闹的篮球场边,
看着他带球奔跑跃起的样子。一千个日夜,我的目光是无声的囚徒,锁在他身上,
他从未发觉。后来毕业,各奔东西。再遇见,他成了有钱有势的沈砚。
我成了他植物人妻子的廉价复制品,合同工。2三年前,
沈砚和王瑶还是别人眼里的完美一对。直到那天王瑶出了车祸。当时的新闻很短,
只配着一张模糊的现场照片,救护车的灯闪着刺眼的红。沈砚疯了。他动用了所有资源,
钱像水一样流出去,在全球找医生。顶尖的专家团队,一个接一个来,又一个接一个摇头。
结论都一样:植物人状态,而醒过来的几率?接近零。希望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漏光了。
沈砚垮了。但不是那种外露的垮。他照常工作,处理庞大的生意。只是人空了,
眼睛深处是冻住的冰湖,没有波澜,也没有光。那天我去应聘,一个普通的文秘职位,
在沈砚公司大楼的底层。面试结束,我走出来,穿过明亮冰冷的大厅。
沈砚正好从专用电梯出来,他身后跟着几个高管,步履匆匆,面色凝重。他经过我身边。
然后,他猛地停下了。像被无形的线扯住,动作突兀。他转向我,目光像探照灯,
直直地打在我脸上,死死地一动不动。时间凝固了。大厅的空气忽然很稀薄。他的眼神太沉,
太重。里面有破碎的东西在翻涌。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渴望?我被钉在原地,
也傻傻失神,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几秒钟,或者更久。他才猛地回神,
眼神里的风暴瞬间压下去。又恢复了那种冰封的平静,甚至更冷。他什么也没说,
对身后摆了下手,示意他们先走。高管们迅速离开,眼神不敢多停留一秒。空旷的大厅,
只剩我和他。他走过来,离我很近。雪松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沉重的疲惫。“跟我来。
”他声音哑得厉害,不容置疑。我没动,或者说,动不了。他直接转身,
走向旁边一间空的会客室,门开着。他站在里面,看着我,意思很明白。我走了进去,
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没让我坐,他自己也没坐。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支票簿,动作流畅,像演练过无数次。“唰”的一声,撕下一张空白的。
他掏出笔,笔尖悬在金额栏上方。“填个数。”他把支票推到我面前,玻璃茶几冰凉。
“数字你写,多少都行。”我愣住了,看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它轻飘飘的,
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做什么?”我的声音有点干。他抬眼,终于正视我,眼神锐利得像刀,
又空洞得像深渊。“扮她。”两个字砸在地上。“王瑶,我的妻子。”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在医院?”我听说过那场车祸。“植物人。”他吐出这个词,没有任何情绪。
“我需要一个人,像她活着的样子,而你和她很像。”他指了指支票。“这是报酬,
期限…先定一千天。”他顿了顿补充道:“只需要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像她,笑,说话,
生活。”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了我。我看着他的脸,
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我青春期的隐秘角落里,在食堂的背影,在图书馆的阳光里,
在篮球场的喧嚣中。一千天的无声囚徒。现在这张脸的主人,用一张空白支票,
买我当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同情?有一点。看着他深陷的眼窝,紧绷的下颌线,
我知道他快被什么压碎了。喜欢?是的。那点沉寂多年的火苗,在他看向我的瞬间,
不合时宜地死灰复燃,灼烧着我的理智。很可笑,也很可悲。签了,就能靠近他,
光明正大地。签了,就永远是个影子,一个廉价的复制品。他把笔也递了过来。我看着支票,
空白金额栏像一个巨大的讽刺。我接过笔,手指有点抖。我写了个数字,他看都没看。
然后我签下自己的名字,在乙方那里,笔迹有点歪。“明天开始。”他拉开门。“地址发你。
”他走了出去,没有回头。我站在冰冷的会客室里,手里还捏着那支笔。
支票的触感似乎还在指尖,冰冷的,光滑的。明天起我就成了王瑶,
一个躺在医院里的植物的鲜活替身。为了靠近他?是的。
为了埋葬那持续了一千天的、无人知晓的暗恋?或许。交易成立。影子就位。为期一千天。
3合约开始。起初,我有点隐秘的雀跃。因为每天都能靠近他。他每天回来时间不定,
但会回来。我看到他,感觉很近,因为在同一个空间里呼吸。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我以为这感觉会持续下去,我以为我能忍受。但我错了。学习开始了,具体而残酷。
他在偏厅墙上贴满了王瑶的照片,几百张,不同时期,不同场景,不同表情。
他让我每天在那里站两小时。“看。”他命令:“记住。”我站在那里,像被钉在标本墙上,
照片里的王瑶在笑,在看他,在旅行,在聚会,鲜活生动。每一张都在宣告她的存在,
她的独一无二。而我,只是墙前一个苍白的影子,茫然地看着。
努力记住她嘴角上扬的精确角度,眼神该有的温度,心却一点点沉下去,沉进冰冷的湖底。
他给我王瑶的录音,她的笑声,她打电话时的语调,甚至她生气时拔高的尾音。他放给我听,
一遍遍。“学。”我对着镜子练习。“你好,沈砚。”我试着模仿录音里她叫他的亲昵。
“不对。”他打断,眉头拧紧。“声音太紧,放松,带点气声,像羽毛扫过。”我又试。
“还是不对,尾音拖长了,她不会拖泥带水。”嗓子发干,声音卡在喉咙里,
发出奇怪的气音。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扭曲着脸部肌肉。想发出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茫然又挫败,心里像堵了块湿棉花。心里的那点雀跃彻底死透了,只剩下被解剖般的难堪。
他给我看王瑶吃饭的视频,看着她用勺子的方式,喝汤时指尖捏着勺柄的哪个位置,
甚至她咀嚼时腮帮鼓动的频率。“她喝汤前会习惯性地吹两下,很轻。”他指着屏幕。
晚餐时,我端着汤碗。下意识地,直接喝了一口。他抬眼看我,没说话,眼神却冷了下来,
带着明显的失望。我僵住,勺子停在半空,汤的热气扑在脸上,心里却一片冰凉,
委屈像针一样扎上来,连怎么喝汤都要模仿到这种地步?别墅很大,很空。
像一座华丽的坟墓,埋葬着两个活人。一个被困在医院,一个被困在名为“王瑶”的壳子里。
每一分模仿,都在杀死我自己,杀死那个曾经偷偷喜欢他的自己,一点一点地。
茫然堆积如山,伤心无处遁形。那个晚上。他回来得很晚。浓重的酒气。
我穿着王瑶最喜欢的睡裙,坐在灯下,扮演阅读。他醉醺醺进来,挡住光。阴影笼罩。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浑浊痛苦。沉默绷紧。他突然冲过来,抓住我肩膀,力道生疼。推倒我。
沉重的身体压下来,滚烫。我心跳如鼓,大脑空白。出于本能,也出于残存的渴望,
我抬手紧紧抱住他。抱住这个我暗恋了一千天、如今将我当作替身的男人。这一刻,
没有合约,没有王瑶。他身体僵了一下。脸埋进我颈窝,滚烫的呼吸灼烧皮肤。我屏息。
然后。我听到了。破碎的模糊的带着无尽痛苦的几个字:“瑶瑶,我想你。”冰水浇头,
冻结一切。心口的东西,彻底碎了。他翻身下来,浑然不觉,沉沉睡去。我躺着。
像个僵硬的玩偶。看着冰冷刺眼的水晶灯。清晰地照亮我的位置。一个失败的影子,
一个连醉后都得不到正确名字的赝品。替身就是替身。永远都是。4第一千天快到了。
我成了精密的机器。他越来越满意,看我的眼神不再穿透,偶尔会停留,
停留在我这张完美复刻的脸上。有时他眼神偶尔会晃一下,像被什么刺到,又迅速移开。
他开始和我说话,不是命令,是闲聊,说生意场上的事,也问我之前的过往。
我按王瑶的方式回应,轻声细语,适时微笑,他眼里的冰湖裂开细缝,透出点温度。
我把自己切成两半。一半是活着的王瑶,一半是死去的自己。前者在日光下表演,
后者在深夜里腐烂。合约还剩三天时,他带我去海边。夕阳染红海面时,他突然牵我的手,
十指相扣。他握得很紧,掌心有汗。他停下转身看我。海风吹乱他的头发,遮住眼睛,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声音有点哑:“我现在已经分不清了。”他突然伸手,
撩开我被吹乱的刘海。指尖碰到额头,有点烫。“有时候我会忘记……你是你,你还是她。
”他手忽然垂下去,转身继续走。那晚回去,他没让我穿王瑶的睡衣,也没让我读王瑶的书,
他坐在书房,对着电脑发呆。我按惯例去送咖啡,王瑶最爱的半糖拿铁,他抬头看我,
眼神很深,像在挖掘什么。突然抓住我手腕,咖啡洒在键盘上。他没喝酒,眼睛很亮,
带着血丝。我想要擦拭咖啡渍。他却按住我肩膀,力道很大,直接推倒在床,床单很凉,
他压下来,呼吸急促。滚烫的唇擦过耳垂。这次没叫瑶瑶。他喊:“潇潇啊。”我的真名,
被他含在舌尖,像含着一块化不开的冰。我躺着没动,任他撕扯衣服,任他吻过锁骨,
任他颤抖的手抚过脸颊。
他在我耳边一遍遍低语:“潇潇啊…我喜欢你…”迟到了三千天的告白,混着雨声砸下来,
我的心有些颤抖。我抬手抱住他,他却在发抖。前所未有的温柔,吻我眼角的泪。事后,
他又忽然暴怒,将家里的一切都砸坏,我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表情有些愕然。
他蹲下来捂住自己地脸,喃喃自语道:“我竟然爱上了她的影子。”5第二天早上,
他忽然递给我一张新合约。我低头看。“加钱,扮她植物人状态,这次一万天。”条款冰冷,
金额栏又是空白。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次…需要点反应。”我抬眼看他,有点不解。
他避开我的目光,盯着墙角,喉结滚动了一下,
声音发紧:“我读东西的时候…手指…或者眼皮…动一下,证明…证明她还有反应,
证明还有希望。”空气凝住了,证明还有希望。给谁证明?给他自己看?
给他心里那个沉睡的王瑶看?还是给他自己那颗…已经开始动摇的心看?他要用我,
用我这具活着的身体,去证明一个沉睡的人还有机会醒来。多讽刺。也…多可怜。
我看着那张合约,看着“一万天”,看着“需要点反应”。心口最后一点残存的火星,
噗一声,彻底灭了,连烟都没冒。原来迟到的告白,只是他失控的意外,清醒后,
他选择用更长的刑期来囚禁我,也囚禁他自己。“好。”他猛地看向我,眼神复杂,有惊讶?
有松了口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很快被压下去,又变成那副冷硬的样子。
看我麻木的签完字,他像虚脱了一样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差点撞到门框,门砰地关上。
我没有喜悦,只有一片荒芜的麻木,心死了,原来是这样,不痛,不痒,只是空,巨大的空。
第一千零二天,特别打造的病房就在别墅的一个房间里,我躺上了那张巨大的医疗床,
冰冷的仪器贴在皮肤上,嘀嗒,嘀嗒,数着我剩下的两万七千多个日夜。他来了,
坐在床边那把昂贵的椅子上,像以前一样。他拿出一个皮质封面的本子,打开,开始读。
声音低沉,念着那些滚烫的字眼,诉说思念,回忆往昔,承诺永远。都是写给王瑶的。情诗,
情书,掏心掏肺的情话。我闭着眼,像个真正的植物人,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空气里只有他的声音,痛苦又深情。念到某个段落,他停顿了,呼吸变得粗重,他在等,
等我的“反应”,等那点虚假的希望信号。我在心里默数,三,二,一。然后,
我的右手食指,在白色被单下,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幅度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
足以被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捕捉到,发出一个轻微的、不一样的嘀声。
足以让他看到屏幕上那个小小的波动。他读诗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听到他猛地抽了一口气,
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滚烫,还在发抖。“瑶瑶?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狂喜和不敢置信:“你听到了?对不对?你有感觉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醒的!”他紧紧攥着我的手,力气大得像要捏碎骨头,
对着沉睡的空气,语无伦次地承诺,说着“等你醒来”“带你去哪里”“永远不分开”,
那么激动,那么真切。仿佛刚才那个因天文数字而颤抖签字的人不是他。仿佛他此刻抓住的,
真的是他日思夜想、即将苏醒的爱妻。而不是我这个,
被他亲手买断一万天、刚刚动了一下手指的。活死人。我闭着眼。心里一片冰冷的死寂。
交易继续。一万天。才刚刚开始。6之后的几天,他时而温柔,时而烦躁。
我在被单下精准地动手指,模仿植物人无意识的反应,配合他的演出。直到那天下午。
他没带那个本子,空着手进来。房间里很静,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像我的心跳,
死水微澜。他没坐下,站在床边,低头看我。阴影压下来。“今天不念诗了。”他说。
我不动。他沉默了很久,久得像凝固的石膏。然后他拉起我的手,我的手在他手里,
冰凉僵硬,像一截枯枝。他没看我的脸,只盯着我们交握的手。“潇潇。”他开口,
声音哑得厉害:“跟我说说话。”我闭着眼,睫毛都没颤一下,合同里没这条。
他捏紧了我的手,有点疼:“我知道你没睡,这里没别人。”我依然沉默,
扮演一个合格的植物人,尽职尽责。他似乎被我的沉默激怒了,又或者被别的什么煎熬着。
他突然急躁起来,声音抬高:“说话!像以前那样!用你的声音!说你恨我也行!
”空气绷紧。我还是没动,呼吸平稳,像个死人。他的急躁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
只剩下更深的疲惫。他坐了下来,没坐椅子,直接坐在床沿,离我很近,
雪松味混杂着一种焦躁,扑过来。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们交握的手上。温热的触感,
烫着我的皮肤。他开始说话。语无伦次。
…吃饭…”他声音闷闷的:“我看着你一点点变成她…又看着你一点点…不像她…”他停顿,
呼吸沉重。“后来…我不知道了…我不知道我在看谁…”他抓着我的手,收得更紧,
指节泛白。
你是替身…只是一个影子…可你在这里躺着……一动不动…”他喉咙里发出一种哽咽的声音,
像困兽。“我坐在这里…看着你…我脑子里全是…全是你,潇潇…”他猛地抬起头,
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我紧闭的眼睑。“是你!一直都是你!那个在食堂排我后面的女生!
那个在图书馆总坐窗边的女生!那个篮球场边…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潇潇…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
那一千天…你的目光…锁在我身上…像小小的火苗…”他胡乱地摇着我的肩膀,力道失控。
“为什么现在不看了?为什么?睁开眼看看我!像以前那样看看我!”我像个破布娃娃,
被他摇着,毫无反应,只有心电图上平稳的线条,嘲讽地起伏。他停了下来,
像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伏下来,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肩膀,身体在发抖。滚烫的液体,
一滴,两滴,砸在我颈侧的皮肤上,灼人。“潇潇啊…”他破碎的声音,
裹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羽毛一样拂过耳边:“我现在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他抬起头,
脸上湿漉漉一片,眼神混乱又专注地看着我虚假沉睡的脸,像个虔诚又绝望的信徒。
“醒来…潇潇…你醒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他的嘴唇颤抖着,再次贴下来,
带着咸涩的泪意,印在我的额头上,久久没有离开。那么轻,那么烫,像迟到了太久的烙印。
我闭着眼。心像一块浸在冰水里太久的石头。感受着他的眼泪,他的亲吻,他的忏悔和哀求。
没有波澜。一点也没有。那点喜欢,早就在一千天的模仿里,在这一万天的装死里。冻透了,
碎成了渣。现在他说喜欢我?迟了点。也假了点。就在他的唇停留在我额头的瞬间。
就在他哽咽着说“我们在一起”的刹那。刺耳的手机铃声。像一把冰冷的刀。
猛地劈开了房间里粘稠的空气。他盯着屏幕,很久,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终于,
他划开接听,声音哑得不像他自己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很激动,穿透冰冷的空气,
清晰地砸过来。“沈先生!沈先生!奇迹!真是奇迹!您夫人她醒了!她有意识了!
她睁眼了!”时间骤然凝固,沈砚举着手机,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嘴唇上还残留着亲吻我额头的温度,眼神里还盛着刚刚对我诉说的混乱的爱意。全都僵住了。
凝固在一个极其荒谬的弧度上。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床上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躺着的我。
眼神空洞,像个迷失在梦境里,彻底找不到出口的人。电话那头还在激动地喊着什么。
背景音嘈杂,隐约有仪器报警声,有人在大声叫医生。一片混乱的生机。
衬得这间冰冷昂贵的定制病房。死一般的寂静。7电话挂断,那头喧嚣的生机被掐灭,
房间里只剩下死寂。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像秒针,切割着凝固的时间。沈砚还举着手机,
雕塑一样,对着空气。他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是泪,嘴唇残留着触碰我额头的温度,
眼神是空的,巨大的茫然。像被丢进了一场荒谬的噩梦,找不到出口。他维持着那个姿势,
很久。久到我的身体在被子下开始发僵,久到心电监护仪那平稳的绿线都显得虚假。
终于他动了,像生锈的机器,极其缓慢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手指僵硬,关节泛白。
他低头,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仿佛那是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他深吸了一口气,很深,
很用力。胸腔剧烈起伏,像濒死的鱼。然后,他猛地转身。动作太急,
带倒了旁边那把昂贵的椅子。椅子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没扶,没回头。脚步踉跄,
几乎是逃,冲向门口。门被拉开,撞在墙上,发出更大的响声。冷风灌进来,他消失在门外。
砰!门被重重甩上,震得墙壁都在颤,房间里又只剩下我,和那些冰冷的仪器,
还有地毯上歪倒的椅子。死寂重新笼罩。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被无限放大。一下,
又一下。沉闷,压抑。合约里有条款,沈砚不在场时,我可以自由活动。我睁开了眼,
头顶是惨白的天花板,刺眼的光线。我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我走到窗边,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我拉开一条缝,楼下,
沈砚的车像离弦的箭,疯了一样冲出大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消失在路的尽头。
去找他的王瑶了。他的妻子,醒了。我放下窗帘。房间重新陷入昏暗。我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