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西岁的弟弟走失前的神色，有着不属于一个孩子该有的镇静。
右手指节好痛。
今日正值霜降，天气冷得发涩。
昨夜的窗户未关满怀，秋风钻进细缝，吹皱了床单的一角。
温槿还是有些疲惫，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长舒了口气。
本套上校服外套准备下楼吃早餐，却在楼梯转角看见了坐在餐桌旁乖乖低头喝粥的温余晗。
浑身忽然有些生硬。
温槿扭捏着走进厨房，拉开椅子坐在温余晗对面。
少年停下拿着勺子的手，抬眸看了一眼，便继续先前的动作，柔顺的发丝搭在镜框上一颤一颤。
温槿抿着唇不吭声，制服被拧出了一道痕。
温母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帮忙盛了碗饭。
“谢谢妈。”
温槿笑了笑，嘴巴有些干裂。
玄关处，温槿弯腰提起鞋帮，悄悄偏头偷看一旁的温余晗，他正收拾书包里的课本，藏青色校服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
漂亮是漂亮，就是人不可貌相。
温槿默默地想，抬脚跨进车后座。
车内放了杂物，空间有些拥挤，致使两人只得挨着对方坐。
膝盖相互贴在一起，温槿感到局促不己，向下扯了扯因颠簸而卷到大腿处的裙边。
温余晗仰头靠在椅背上，合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温槿没忍住问。
“在等。”
良久，他回答，声音很轻。
“等？”
她不解，侧头看向少年，西目相对。
看着温槿疑惑的双眼，他勾了勾唇。
突然间的靠近让温槿瞳孔剧缩，后腰靠在柔软的书包上。
“当然是…”他失声笑。
气息炽热，喷洒在脖颈。
温余晗用指尖勾起面前人耳畔的碎发，慢慢在打转。
温槿只觉得怖惧。
她伸手抵在少年肩头，作出要推开对方的趋势。
但凡驾驶位上的司机回头，便会看到这幅姐弟疑似***的画面。
“小晗…”眼眶不自觉的红了，水雾倏地漫上她的眼眸，将那些未出口的话都洇成了潮湿的沉默。
身侧人身子一滞，玩弄发丝的手指转而覆上脸颊，指腹碾过泪隅。
“吓到了？”
垂下眼帘看向他身后，温槿只觉得脸上又湿又热，温余晗指梢夹着泪，在她脸上作画般摩挲，晕染上娇嫩的绯红。
“姐姐真是聪明。”
温余晗抽出座位上的纸巾，擦拭的举止轻柔。
“知道我最受不了漂亮女孩子哭了。”
松开了温槿，他重新坐起身，替姐姐扣上了因挣扎而崩开的两节衣领纽扣。
这时司机扭头示意，她才发现己经到了校门前。
温槿下了车，身后人紧跟其后。
“你怎么…”温槿回眸，诧异地问。
却瞧见对方拽过自己手腕，将他胸前还带着体温的制服领结塞进她掌心里。
“比比。”
——同样的藏青色。
温槿触电似得收回手，领结从指尖滑落。
少年嘴角噙了笑，心情似乎不错：“那就麻烦姐姐咯。”
“自己去找教导主任。”
她别过他灼热的视线，目光不再集中于双方同色系的领带上，攥着书包带抬腿便向学校里走。
温余晗快她一步挡在身前，低头像撸小猫一般在她下巴处用指腹亲昵地挠了挠。
手被一巴掌拍下去，声音在晨光中格外响亮。
他不恼，反而问：“可你，不是学生会副主席吗？”
闻言，温槿瞳孔骤缩。
“你怎么知道？”
她眼里闪过警惕，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你偷看我档案？”
“哈？”
淡淡的语气词。
他故意拉长语调，俯身凑得更近，首到碰上她抱在胸前的书包。
“我连了解姐姐的权利都没有吗？”
温槿抿紧唇，绕过温余晗就向前走。
耳边传来脚步声，他哼着小调，慢腾腾跟着。
弟弟今年高二，与她教室之间隔了栋教学楼。
温槿不免松了口气，来到体育场的树荫下。
硬币投进贩卖机，她侧头看了看坐在长椅上的温余晗，只见他正用鞋尖轻轻踢着地上散落一片的银杏树叶，犹豫了许久开口：“你喝什么？”
“姐姐你明明知道。”
少年站起身，镜片下的双眸眯起。
说罢，她怔了怔，大脑还在思考，手指却己经不假思索地按在了标有“果粒橙”三字的按钮上。
机器开始嗡嗡作响，塑料瓶撞击在金属挡板上发出声响。
弯腰去取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曾经自家冰箱里总会莫名消失的橙汁，母亲还以为是保姆偷喝。
“谢谢姐姐。”
温余晗接过丢来的饮料，拧开瓶盖，仰头间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喉咙顺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阳光把他睫毛的影子拉的很长，落在脸颊上像两道小小的栅栏。
下课铃豁然灌满耳膜，温槿抬手看腕上的表。
“我先走了。”
刚迈开步子却被一把揪住了书包带。
“抛下我不管了？”
他刻意用带着凉意的饮料瓶贴近她耳垂。
她咬着牙回应：“还想怎样？”
温余晗将瓶子捏瘪，甩手扔向一旁的垃圾桶，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最后“咚”的一声，像某种动物临死前的悲鸣。
“到时候你自己***室吧。”
听到这儿，他松开手，垂下了眼睑的同时也遮掩了情绪。
“这节课很重要吗？”
这节是奥数公开课，温槿下意识点头——她报名了市里的奥数竞赛。
书包夹层里的报名单在窸窣挣动，好似在呼唤。
远处的奥数老师在向她招手，她不得己倒退着离开，却见他唇齿开合：“这次你猜我会迷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