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公寓的冰箱总被神秘人塞满食物。 我贴了张便签:“请勿擅动他人区域。
” 次日发现便签旁多了行小字:“你冷藏室的鸡蛋后天过期。” 深夜加班回来,
发现厨房亮着灯。 穿珊瑚绒睡衣的女孩正偷吃我冰箱里的提拉米苏。
她腮帮鼓鼓:“抱歉…我饿得能吞下冰箱。” 后来她总给我留便当盒,贴满猫咪贴纸。
直到某天,她连同所有物品人间蒸发。 只在我冰箱门上贴了张番茄炒蛋食谱。
步骤七写着:“要记得趁热吃呀,笨蛋。”指纹锁发出短促的电子音,
冰冷的蓝光在昏暗楼道里一闪而灭。周牧野推开门,
一股混杂着外卖残余、淡淡灰尘和某种廉价空气清新剂菠萝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远处写字楼彻夜不熄的LED广告牌,
幻的、毫无温度的红绿蓝光涂抹在空荡的沙发、积灰的电视柜和光可鉴人的浅灰色瓷砖地上。
这里不像家,更像一个设计简洁、长期空置的酒店式公寓样板间,干净,冰冷,缺乏人气。
他脱下沾着深秋寒意的薄外套,随手搭在玄关唯一一把椅子的椅背上。换鞋时,
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厨房方向。开放式厨房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惨白的光线瞬间填满那个不锈钢和玻璃组成的空间,
也照亮了那台巨大的、银灰色双开门冰箱。它像一座沉默的堡垒,矗立在光洁的操作台旁。
冰箱门上,一如既往地热闹。花花绿绿的磁贴压着几张外卖单、一张物业催缴单,
还有几张不知谁贴上去的、画风幼稚的卡通猫咪冰箱贴。最显眼的,
格:《公共区域卫生轮值表》、《水电燃气费用分摊明细十月》、《冰箱分区示意图》。
示意图用尺子画得横平竖直,四个区域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出,
并对应着四个打印的名字:周牧野、林栀、吴峰、陈静怡。他的名字,
规规矩矩地框在冷藏室左下角那个蓝色格子里。周牧野走到冰箱前,拉开沉重的门。
冷气混合着复杂的食物气息涌出。他径直看向自己的蓝色区域。
里面东西不多:半盒喝剩的脱脂牛奶,日期新鲜;一小盒蓝莓,
有几颗已经发蔫;还有三个孤零零的鸡蛋,躺在硬纸盒的凹槽里。他拿起鸡蛋盒,
凑近惨白的冰箱灯。盒底印着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清晰可见——距离过期还有两天。
他面无表情地把鸡蛋盒放回原处。
目光扫过旁边那个属于“林栀”的、用粉色荧光笔标出的区域。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几个圆滚滚、表皮带着泥土的新鲜土豆,几颗翠绿的西兰花,
一大盒鲜红的草莓,甚至还有一小块包装精致的奶酪。对比之下,
他那点可怜的存货显得更加寒酸。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加班到深夜,
胃里只剩下中午那顿油腻盒饭的残渣。他关上门,转身走向自己房间。
客厅的感应灯在他身后迅速熄灭,只留下厨房冰箱区域那片惨白,像一个孤岛。
周牧野的房间是主卧带独立卫浴,这是他选择这个租金不菲的合租公寓的唯一理由。
十来个平方,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就是全部。书桌上,
三块巨大的显示屏还亮着幽光,密密麻麻的代码行如同永不休眠的电子蚁群。
空气里残留着速溶咖啡的焦糊味。他把自己扔进那张人体工学椅,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疲惫像沉重的铅衣裹住全身。他闭上眼,几秒钟后又猛地睁开,仿佛被什么念头刺了一下。
他拉开书桌抽屉,翻找片刻,抽出一本便签纸。柠檬黄的纸张,边缘带着整齐的裁切线。
他拿起一支黑色签字笔,笔尖悬在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以一种近乎刻板的工整字体,
写下:“私人区域,请勿擅动他人食品。谢谢合作。 ——周牧野”每一个字都方方正正,
笔画清晰,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距离感。第二天是周六,难得的不用加班。
周牧野醒来时已近中午。房间里拉着厚厚的遮光帘,依旧昏暗如夜。他摸索着打开手机,
屏幕的冷光刺得眼睛生疼。微信上只有几条工作群里的无关消息。他起身,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拉开一点窗帘。惨淡的秋日阳光有气无力地照进来,
在木地板上投下一块模糊的光斑。公寓里静悄悄的,另外三个室友大概还在各自的房间里,
或者已经出门。洗漱完毕,套上一件洗得发软的旧灰色卫衣,周牧野走向厨房。他需要咖啡,
大量的咖啡,来唤醒这具仿佛生了锈的身体。感应灯亮起,惨白依旧。
他习惯性地先看了一眼冰箱。那张柠檬黄的便签,依旧端端正正地贴在他的蓝色区域上方,
像一面小小的、宣示主权的旗帜。然而,就在他贴的那行字下面,多了一行小字。
用的是铅笔。笔迹很轻,带着一种随意的、甚至有点潦草的圆润感,
与他自己那工整得近乎印刷体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提醒:冷藏室左下角蓝色格内鸡蛋,
生产日期10.15,保质期21天,10.36到期后天。
——没动食物的邻居”周牧野的目光凝固在那行铅笔小字上。他猛地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
手指精准地伸向自己区域那盒鸡蛋,拿出来,凑到眼前。没错,生产日期10月15日,
保质期21天,今年10月34日,后天到期。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水底的暗流,轻轻拂过心尖。不是愤怒,也不是被冒犯,
更像是一种……被打扰了既定秩序后的茫然,以及一丝被精准戳破疏忽的、微妙的窘迫。
这个“没动食物的邻居”,不仅看到了他的便签,还仔细看了他冰箱里的东西,
甚至帮他计算了保质期?这算是什么?无声的抗议?还是……某种奇怪的关系?
他盯着那行铅笔字看了足足十几秒,直到指尖被鸡蛋盒的冰凉刺到。最终,
他面无表情地把鸡蛋放回去,关上了冰箱门。那张柠檬黄的便签连同下面的铅笔小字,
依旧牢牢地贴在那里,像一个待解的谜题。日子在加班、外卖、代码和睡眠的循环中继续。
冰箱分区依旧泾渭分明,那张柠檬黄便签和铅笔小字也成了冰箱门上固定的风景。
周牧野偶尔打开冰箱拿牛奶时,目光会不经意扫过林栀的粉色区域。
里面的东西似乎经常更换,有时是鲜嫩的芦笋,有时是饱满的菌菇,
有时是颜色诱人的小番茄,总是带着一种蓬勃的、属于生活的气息。不像他的区域,
除了牛奶和偶尔补充的水果,就是一片寂寥。那个“没动食物的邻居”再没有新的留言。
直到一个异常寒冷的周五深夜。项目临近上线,连续熬了三个大夜。
周牧野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公寓时,电子钟显示01:47。楼道里死寂一片,
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和指纹锁微弱的电子音。他拧开门,
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让他冻僵的脸颊一阵刺痛。客厅依旧没开灯,只有窗外城市霓虹的微光。
然而,厨房方向,竟然亮着灯!不是冰箱区域那盏惨白的感应灯,
而是操作台上方那盏暖色调的筒灯!昏黄的光线像一小团温热的黄油,
融化在冰冷的厨房空间里,甚至驱散了不锈钢台面的部分寒意。周牧野的心猛地一沉,
瞬间警觉起来。这么晚了?谁?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身体微微绷紧,
贴着冰冷的墙壁,无声地朝厨房入口挪去。厨房里有人。一个身影背对着他,
站在敞开的冰箱门前。冰箱内部的光倾泻出来,勾勒出那个身影的轮廓。是个女孩。
个子不高,身形纤细。最扎眼的,是她身上那件毛茸茸的、连帽的珊瑚绒睡衣,
颜色是极其柔软温暖的浅杏色,帽子上还耷拉着两只长长的、软塌塌的兔子耳朵。
睡衣很宽大,几乎罩住了她整个身体,
只露出纤细的脚踝和一双毛茸茸的、同样杏色的兔子头拖鞋。她微微弯着腰,
上半身几乎探进了冰箱冷藏室里。然后,周牧野清晰地看到,
她那只从宽大袖口伸出的、白皙的手,
正端着一个熟悉的透明塑料方盒——那是他前天买的、还没来得及吃的提拉米苏!
盒盖已经打开,她另一只手拿着个小勺子,
正动作迅速地、一大勺一大勺地把咖啡色的蛋糕和奶油混合物往嘴里送!
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偷食的仓鼠。昏黄的灯光下,
能看见她咀嚼时脸颊肌肉快速的运动,以及……那两扇浓密得像小刷子一样的长睫毛,
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颤动。周牧野僵在厨房入口的阴影里,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
震惊、被侵犯的愤怒、还有一丝荒谬感交织在一起。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刻意加重了脚步,
一步踏入了厨房灯光笼罩的范围,同时,
一个冰冷、带着明显质问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你在干什么?”声音不高,
但在死寂的深夜厨房里,如同惊雷。那个穿着珊瑚绒睡衣的背影猛地一僵!
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塞满提拉米苏的咀嚼动作瞬间停滞。然后,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被抓现行的僵硬,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暖黄的灯光终于照亮了她的脸。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出头。皮肤很白,
是那种长期待在室内的、没什么血色的白皙。鼻子小巧,嘴唇因为塞满了蛋糕而微微嘟着,
唇边还沾着一点咖啡色的奶油渍。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很大,瞳仁是偏浅的琥珀色,
此刻因为惊愕而瞪得溜圆,里面清晰地映着顶灯的光点和周牧野紧绷的脸。
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猝不及防的惊吓,像森林里突然被车灯照住的小鹿。
那两只耷拉着的兔子耳朵,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可怜兮兮地晃了晃。
她手里还端着那个挖得坑坑洼洼的提拉米苏盒子,小勺子尴尬地停在半空。
两人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在深夜厨房昏黄的灯光下,无声地对峙。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冰箱压缩机低沉的嗡鸣。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女孩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或者说是吞咽功能。她极其艰难地把嘴里那一大坨提拉米苏咽了下去,
喉头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沾着奶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带着点心虚,
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委屈,
囔道:“……对不起啊……我……我饿得……感觉能吞下整个冰箱了……” 她微微低下头,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种近乎耍赖的可怜巴巴,
“……你的蛋糕……看起来……特别好吃的样子……”周牧野紧绷的下颌线,
在她那句“饿得能吞下整个冰箱”和那副可怜巴巴的神情里,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那股汹汹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漏掉了一大半。深夜,偷吃,兔子睡衣,鼓起的腮帮,
还有这句近乎孩子气的辩解……构成了一幅荒诞又莫名有点……滑稽的画面。
他盯着她嘴角那点碍眼的奶油渍,目光移向她手中那个被挖得惨不忍睹的提拉米苏盒子。
“林栀?”他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少了刚才那种尖锐的质问感。
他记得冰箱分区图上那个粉色的名字。女孩,也就是林栀,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下,
又迅速垂下,点了点头,几缕细软的额发随着动作滑落下来。
手里那个空了大半的蛋糕盒像是烫手山芋。周牧野没再说话。他绕过她,走到冰箱前。
拉开冷冻室的门,冷气更猛烈地涌出。他弯腰,
从自己那个同样划分好的、贴着名字的冷冻格子里,拿出一个超市常见的白色塑料保鲜盒,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冻得硬邦邦的速冻饺子。他关上冷冻室门,又拉开冷藏室门,
从自己那个蓝色区域里,精准地拿出仅剩的那三个鸡蛋。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动作利落。
林栀抱着那个蛋糕盒,僵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等待发落的小孩,只有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
带着点茫然,跟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周牧野把饺子和鸡蛋放在光洁的不锈钢操作台上,
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然后,他侧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林栀脸上,
准确地说是落在她手里的蛋糕盒上。“这个,”他指了指盒子,“归你了。
”林栀的眼睛瞬间睁得更大了,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不过,
”周牧野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作为交换,麻烦你,
”他指了指操作台上的饺子和鸡蛋,“帮我煮了。我那份。”说完,他不再看她,
转身径直走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然后是他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厨房里,只剩下林栀一个人,抱着那个被挖得坑坑洼洼的提拉米苏盒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她毛茸茸的杏色身影。冰箱的嗡鸣声似乎更清晰了。几秒钟后,
一声极轻的、带着点释然和窃喜的呼气声响起。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