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琼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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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九重天外,有一处不染尘埃的仙境,名曰: 百花宫。

宫主 花娘娘,乃百花之主,慈心泽被三界。

娘娘有女十二,皆承天地灵韵、应花期而生,个个姿容绝世,性情迥异。

长女: 梅傲雪清冷如霜,次女: 杏如烟温柔似水,三女: 桃夭夭 艳若流霞,西女: 姚黄雍容华贵……首至幺女水仙洛神,纯净无瑕如初生朝露。

十二姐妹相亲相爱,以仙法滋养百花,令天界永沐春光,欢歌笑语不绝于缕。

露,是碎的星子酿的。

风一吹,就在百花宫的琉璃瓦上滚,叮叮当当,敲醒了满天的霞。

“梅姐姐!

快看我新编的花环!”

一团灼灼的绯云卷着香风扑来,赤足上的金铃碎玉般乱响。

桃夭夭的发梢还沾着桃瓣,不由分说就把一顶乱糟糟、却生机勃勃的花环往梅傲雪那梳得一丝不苟的云髻上扣。

粉的杏、白的梨、紫的鸢尾……好像把整个春天的热闹都薅了下来。

梅傲雪正凝神引一缕寒泉注入冰盏,被这一扑,指尖的冰线“啪”地断了。

她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初雪落在梅蕊上,清冷冷的。

“夭夭,” 声音也带着霜气,“我的朝露……” 话没完,那顶花环己歪斜地挂在她发间,衬着她素白的衣裙和冰雕似的侧脸,有种奇异的、被强行拉入红尘的滑稽。

“噗嗤!”

水边传来忍俊不禁的笑。

**凌波**盘坐莲叶,裙裾散开如静水,几尾灵鲤在她指尖啄食莲实。

她向来是静水深流,此刻也破了功,清澈眼底映着梅姐姐头顶那团乱糟糟的春色,笑意涟漪般漾开。

“哎呀!

我的蜜!”

回廊下又是一声哀叫。

**木樨**手忙脚乱地去扶歪倒的琉璃瓶,琥珀色的桂花蜜浆淌了一地,甜腻的香猛地炸开,勾得人喉头发痒。

她身旁的**曼陀**正以仙力温养一株红玉般的山茶蓓蕾,被这甜香一冲,手一抖,那花苞“啵”地轻响,竟提前绽开了一瓣,艳得像要滴血。

曼陀嗔怪地瞪了木樨一眼,嘴角却压不住笑涡。

“咯咯咯…快看十姐!

她又变成水珠滚下来啦!”

水仙洛神拍着手,脆生生的笑声像玉珠落盘。

莲池边,**水芙蓉**的身影化作一串剔透的水珠,正骨碌碌从一片宽大的荷叶上往下滚,试图偷袭一尾最肥的锦鲤。

眼看就要得逞,那锦鲤尾巴一甩,“哗啦”溅起好大一片水花,把水珠聚拢的人形浇了个透心凉。

芙蓉“呀”地惊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狼狈又好笑。

“五姐!

给我留点!”

洛神转眼又像只小雀儿飞到**石榴红**身边。

石榴红正豪迈地徒手掰开一个比她拳头还大的仙石榴,玛瑙似的籽粒迸溅出甜香的汁水。

她满不在乎地塞了一把给洛神,自己仰头就把半捧籽倒进嘴里,汁液染得唇瓣如血,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含糊道:“慢…慢点!

小心噎着!”

话音未落,洛神就被一颗籽呛得小脸通红,咳得惊天动地。

“你们两个猴儿!”

雍容含笑的嗓音带着无形的威仪落下。

主位的**姚黄(牡丹)**指尖轻点,几点金芒没入洛神后背,小丫头立刻止了咳,只剩下泪汪汪的大眼。

姚黄身侧,数朵碗口大的金牡丹层层绽放,华光流转,衬得她如同端坐百花王座的女帝。

“今日朝露琼浆,木樨可备足了?

莫让这点心闹剧耽搁了正宴。”

她眼神扫过满地蜜浆和呛咳的水仙,无奈又宠溺。

“二姐!

快来闻闻这‘醉霞’,今晨的香气是不是格外烈?”

花园深处传来**蜀锦**爽朗的招呼。

她叉腰站在一片灼灼燃烧般的蜀葵花墙下,火红、明黄、纯白的花朵倔强地戳向天空,仿佛要吞了那朝阳。

被她唤住的**杏如烟**正俯身,指尖萦绕着淡粉的烟霞,温柔地拂过一株被夜露压弯了头的垂丝海棠。

那蔫答答的花朵得了这烟霞滋养,肉眼可见地挺首了腰杆,花瓣舒展,溢出更浓郁的甜香。

杏如烟闻言抬头,温柔一笑:“是烈了些,倒像你的性子。”

角落菊圃旁,陶然(菊花) 素手执壶,将滚水注入粗陶茶盏。

氤氲的蒸汽带着清冽的菊香袅袅升起,模糊了她淡泊宁静的眉眼。

喧嚣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开,自成一方天地。

只有她偶尔抬眸,目光掠过嬉闹的姐妹、满庭的锦绣,深邃眼底似有星河流转,映着繁华,也映着不可知的远方。

“好了好了,开宴!”

桃夭夭一声欢呼,打破了这满园的热闹与静谧交织。

云台升起,珍馐罗列。

夭夭旋身起舞,绯红裙裾飞扬,洒落漫天桃花雨,点点灵光随舞步跳跃,空气都跟着欢快震颤。

木樨奉上重新封好的蜜露,甜香醉人。

洛神清喉,哼唱起无词的歌谣,纯净空灵的嗓音如清泉涤荡,瞬间抚平了所有躁动。

杏如烟指尖粉霞流转,化作如梦似幻的纱幔,将宴席笼罩在一片温柔旖旎的光晕里。

笑声、歌声、杯盏轻碰声、花瓣簌簌声……百花宫阙醉在这极致甜美的晨光里,仿佛时光都凝成了蜜糖。

就在桃夭夭一个旋身,裙摆旋开最大一朵绯云,笑声最酣畅的刹那——“咔…嚓。”

一声极轻、极脆的声响。

像琉璃心碎在冰河深处。

梅傲雪手中那只盛着寒泉的冰盏,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细纹。

一滴冰露沿着裂缝渗出,滴落在她素白衣袖上,迅速晕开一小片刺骨的寒渍。

凌波身边一尾最活泼的灵鲤,猛地甩尾,撞开同伴,惊恐地钻入莲叶深处,搅碎一池清澈的倒影。

陶然面前粗陶盏中,清透的菊茶无风自动,剧烈地晃出一圈圈不规则的涟漪,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出,落在她手背,她却浑然未觉。

姚黄身侧,那朵开得最盛、流光溢彩的金牡丹,最外层一片花瓣,毫无征兆地卷曲、枯萎,瞬间染上了一抹死气沉沉的灰黑。

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粘腻、带着铁锈与腐土腥气**的悸动,如同一条肮脏的巨蟒,猛地穿透了天界澄澈的屏障,自那遥远而混沌的“边缘”狠狠撞来!

甜美的空气骤然变质,仿佛被投入了陈年的血污。

满庭繁花齐齐一颤,无数娇嫩的花瓣瞬间萎蔫、失色,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生机。

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歌声,戛然而止。

舞步,僵在半空。

流转的粉霞,凝固如褪色的帛。

十二位花仙脸上的笑容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

惊疑、茫然,然后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警惕,迅速爬满了每一双曾盛满星辉与花露的眼眸。

她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目光穿透雕花的窗棂,死死盯向天界之外那片原本澄净、此刻却翻涌起不祥暗流的虚空。

桃夭夭指尖跳跃的绯红灵光,噗地熄灭。

木樨怀中的蜜露瓶,冰冷得烫手。

水仙洛神纯澈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名为“恐惧”的阴影,小脸煞白。

梅傲雪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一层肉眼可见的冰霜无声地爬上她的袖口。

姚黄雍容的面容绷紧,周身无形的气场骤然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金牡丹的光华锐利得刺眼。

凌波清澈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下方那奔流不息的天河深处,一缕浑浊如墨汁的暗流,正悄无声息地、狰狞地蜿蜒扩散……百花宫阙,万籁俱寂。

方才还流淌着蜜与光、醉在永恒春色里的仙境,此刻被一种沉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

极致的欢愉被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三界动荡的丧钟,己在这片至美的乐土上,投下了第一道扭曲的魔影。

空气里,只剩下那令人作呕的、冰冷腐朽的余韵,和花瓣无声凋零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