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篱下的现实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
谭钺提供的房间位于一楼西侧,不足十平米的空间里,一张漆面剥落的木桌紧挨着嘎吱作响的老式木床,墙角木衣柜的铁质合页早己锈蚀。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质百叶窗,被人精心打理的小菜园扑面而来——混合着腐殖质气息的夜风裹挟着若有似无的异味,那是从十步开外的旱厕飘来的发酵沼气。
更令人窒息的是生活空间的桎梏。
二楼区域被谭钺明令禁止踏足,而一楼的卫生设施又让她每次如厕都要屏住呼吸。
她几乎可以断定,菜园里那些长势喜人的有机蔬菜,正是得益于这个旱厕的"天然馈赠"。
老旧的木床随着她翻身的动作发出痛苦的***,孟晓晓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裂缝,思绪在暗夜里翻涌。
当务之急是解决这张随时可能散架的床——她可不想在某个深夜与地板亲密接触。
月光在墙面上游移,她开始盘算如何向那位冷面"谭老板"开口:或许应该先试探一下能不能预支薪水……连夜组织语言的孟晓晓,眼下浮着两团鸦青色的阴影,连带着问好的声音都像蒙了层砂纸。
正在院中劈柴的谭钺闻声抬头,锋利的眉峰骤然蹙起——女孩单薄的身影裹在略微宽大的粗布衫里,苍白的脸颊衬得眼尾那颗小痣愈发鲜红,倒真像是话本里被狐妖缠上的书生。
"谭同志早..."她话音未落便被自己沙哑的声线惊到,局促地揪住洗得发白的衣角。
晨风恰在这时掠过小菜园新抽的豌豆苗,将一缕发酵过度的沼气味送入孟晓晓的鼻腔。
这突如其来的气味冲击,让她抑制不住地:"呕~"干呕的憋闷感更加坚定了孟晓晓要改变现状的决心:"那个...能预支半个月的工钱吗?
"谭钺擦拭木屑的动作顿了顿,枯井般的黑眸锁住她发颤的睫毛。
正当她以为要听见讥讽时,却见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探进了胸口衬衫的内兜里,捻出两张对折的纸币。
"记账。
"他将钱票按在尚带体温的柴堆上,转身时补了句,"床板松了可以去找村里的王木匠,工钱就从你薪水里扣。
"孟晓晓的耳尖突然变得绯红,且这片红晕蔓延了脖颈,疑心是不是自己昨晚翻身弄出的动静太大被谭钺听到了。
虽然感觉有点羞耻,孟晓晓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她右手拿着谭钺给的的钱票,左手攥着昨天晚上连夜赶制好的图纸快步穿过青石板巷,一想到可以改善规划自己的房间,孟晓晓就迫不及待了。
王木匠的工作坊在村子末尾,临近山脚,走进了可以闻到木头的混着桐油的清香。
孟晓晓将图纸展开在木匠的桌子上,考虑到房间的大小,她绘制的床是典型的上床下桌,上床的梯子类似抽屉,可以打开用来放鞋子和一些小东西,下面的桌子满足了孟晓晓的储物和学习要求,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两年孟晓晓将在这张桌子上奋战高考。
此外孟晓晓还画了一副衣柜的框架图,是真的框架,也就是空心不带外封的衣柜,这样就可以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拥有一个较大的置物空间了,把有限的木料都用来做支撑和置物的框架,至于顶和侧面的外封,孟晓晓打算找点土布或麻钉上去,这样好看又实惠。
仔细看了孟晓晓的图纸并听了她的想法后,王木匠被小姑娘的巧思惊艳到了。
上床下桌在这个年代几乎是不可见的,更何况只有框架的衣柜。
七十年代的城里住房紧张,条件好点的人家想要配个书房都很难,更别提那些条件差的了,但家里不给孩子整张写字桌有有点说不过去,所以一般都是在床边支一个小桌子,这就导致了空间上的窘迫。
如果有了上床下桌就不一样了,这同时满足了睡觉和学习的空间,而且在床和桌子之间还可以打一些架子,可以放书也可以放些衣服,衣柜的空间都剩了。
几乎可以想象,如果把上床下桌的名气打出去,可以招揽来多少生意。
王木匠:"妹子,你这个想法好啊,床我免费给你打,用最好的木料,衣柜也免费送,你这图纸送我行不行?
"这张图纸在孟晓晓看来是没有多大价值的,可以免费给自己换来实惠当然是好的。
"行,叔,"孟晓晓答应的很干脆。
约定好送货上门的时间后,孟晓晓拿着没花出去的钱,去废品站淘了点书,外加一些精美的小装饰品。
破败的房间很快在孟晓晓的悉心打理下焕然一新。
小窗台上放了几个土瓦罐,里面种了薄荷,孟晓晓打算等薄荷长成,就做点空气清新剂,对冲一下天然肥的气味。
掉灰的墙被孟晓晓用谭钺看过的报纸糊上了,顶还是谭钺帮着糊上的,现在房间的墙面看着舒服多了。
还好谭钺也算是有点家底的,房间里不至于是泥巴地,要不然孟晓晓还得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