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是沈姝重生的第一个早晨。
她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沈姝坐在铜镜前看着春桃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支金簪别进发间。
铜镜里映出顾承昀慌乱闯入的身影
顾承昀人都跑到屋子里了,身后却不见一个通传的小厮。
沈姝暗自思忖:看来这些家仆得换一批人了。
“夫人,是我不好,跟我回去好不好。”顾承昀疾步上前,伸手想要握沈姝的手腕,“怎么突然搬到这里了,一会儿母亲和表妹还要迁过来。”
“你昨夜宿在书房,倒还记得母亲今日迁居?”沈姝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触碰,“不必再让母亲迁来了。王府上下总该有个规矩,主屋自然是留给真正的当家之人。”
顾承昀面色微僵,很快露出愧疚神色:“都是饮酒误事,让夫人独守婚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别迁怒于母亲。母亲对你那般好,这些话母亲听了是要伤心的。”
沈姝内心早已经刮了眼前人千遍万遍了。
对她那般好,好到掐死她的孩子,搬空她的府邸吗?
沈姝只能忍耐,现在形势并不利于她。
她父王旧部大多都被顾承昀蒙骗,父王走了才三年,府里的下人却已被他们换了一拨又一拨儿。
这局面,沈姝急不得。
她只能慢慢筹划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家吸血鬼的卑劣行径,让他们身败名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张氏那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昀儿,姝儿这是怎么了?今日新人奉茶,你们迟迟不来,下人匆忙来禀说你们吵到主院了。”
搀扶着张氏的苏婉晴今日脸上的粉铺的格外的厚。
看来是昨夜没少折腾。
沈姝看着张氏那张铺满皱纹的脸,恨不得上去掐死她,她抑制住自己的愤怒,面上表现得十分伤心:“母亲来得正好,本该今日行的奉茶礼,怕是要耽搁了。昨夜大婚,王爷独宿书房。皇家最讲究三书六礼,洞房之夜新郎缺席,当场撕碎婚书也不为过了。”
张氏和苏婉晴脸都白了。
“这...这其中定有误会!”张氏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看向顾承昀称,“孽障,还不跪下给姝儿认错。”
“不必了,父王去后,我尚有皇伯父照拂。府中事,我且容三分体面。不过这婚书是否作数,且看你日后表现。”看着跪下的顾承昀,沈姝假装心疼他,表现出痛心的表情。
沈姝不能把话说死,谋划才刚刚开始。
她现在没有能和顾承昀叫板的实力。
顾承昀跪着挪到沈姝的身边抱住她的腿:“夫人,我知你对顾家恩情,如今我已高中,陛下提拔我为翰林院编修,人生两大乐事接连而至,我一时开心才多饮了几杯。”
“起来吧。”沈姝缓缓地把他扶起来,轻声细语道,“今日你还要去上值,别跪坏了身子。”
“夫人你真好。”顾承昀大喜,起来抱住了沈姝,在她耳边以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夫人你刚过守孝期,待你还愿之后我一定让夫人身心舒畅。”
幸好在守孝期满后还需一段时间去完成还愿之事。
礼法规定这段时间夫妻不可圆房。
沈姝忍着恶寒,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和离,否则顾家继续蚕食王府,到最后她一样什么都保不住。
她再也没法忍受和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的滋味了。
张氏松了一口气:“好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小两口也不知羞,表妹还在这里呢。”
“姨母,没关系的,看表哥和郡主嫂嫂琴瑟和鸣,我心里也是欢喜的。只是主院暖和些,东院阴冷,婆母的膝盖…….”苏晚清忽然无辜的捂住嘴,“郡主嫂嫂别误会,我只是担心长辈...”
顾承昀看沈姝刚变好的脸色冷了下来,立马制止道:“让管家多采买点乌金炭送到东院便是。”
沈姝笑着看着他,用她的东西用的真顺手啊。
若不是她,顾承昀这个破落户几辈子也烧不起这等金贵玩意儿。
“那就先辛苦母亲了。”沈姝笑看着对面的三个人。
眼见是讨不到好处,张氏的嘴角抽了抽,苏婉晴攥着帕子的指尖泛白。
“夫君,既然你要上值,府里采买和应酬的差事,便由我亲自盯着吧。”
他在侯府住的时间久了,沈姝越发信赖他,府上资产甚多,沈姝就把涉及到抛头露面的事务都交给了他打理,正好借这个由头收回来。
“都依你,别太劳累,夫人”顾承昀从善如流的应下。
顾承昀以为沈姝要借收回王府权力来拿捏他,心里不屑的笑了,老王爷去世之后他就开始布局了,现在王府表面姓沈,暗地里早已姓顾了。
张氏和苏婉晴的脸色却十分不好看。
“母亲慢走。”沈姝微微福身,语气平静。
苏婉晴去扶张氏,张氏竟破天荒的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这反常的举动惊得苏婉晴僵在原地。
呵,看来张氏这个姨母对侄女和自己的儿子昨晚干了什么勾当门儿清啊。
等这一家子蛇蝎走后不久,王府的管家进来了。
“郡主,老奴是府里新上任的管家,前些日子,老夫人让把这些器具搬出来晒晒太阳,现在老奴来收到库房里。”
昨夜沈姝便就发现了,这个屋子摆着各种名贵的瓷器和御赐的屏风。
这老太婆真是把王府库房的好东西都一股脑搬过来了。
现下老太婆眼见自己搬不进来,又要搬回去了。
沈姝看着眼前这个脸生的面孔,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管家?先前的王管家呢?”
“回郡主的话,王管家前些日子犯了错,被郡马打发到庄子上了。”
沈姝皱起眉:“既然搬出来了,就在这里先放着吧。”
吩咐完之后沈姝便俯首写字了。
沈姝的心很乱,甩手掌柜当的久了,她对复仇的事情没有一点思路。
沈姝写了一个字之后发现眼前的男人并没有退下,被气得笑出了声:“怎么?我的话没有说明白吗?”
眼前满脸横肉地男人面上谦卑但是眼里满是不屑:“这也是郡马的意思。”
怪不得顾承昀这么轻易地就把管家权交出来了,原来府上早已经都是他的走狗了。
即便名义上管家之权在沈姝手上,但府中除了沈姝身边的人听她指挥,其余的下人她都指使不动了。
管家知道这个郡主平时虽性子清冷,但对下人十分包容。
见沈姝不说话,便大着胆子招手让候在外面的人进来搬东西。
刚刚还琳琅满目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管家越发觉得眼前的郡主柔善可欺,声音也失了敬意:“郡主,老奴回去交差了。”
沈姝坐在书案前暗自思忖:自己在府里的处境比想象中的更加艰难。
她必须要先培养自己的势力。
要想培养自己的势力要先借势,可是她能借谁的势呢?
太子吗?可太子表哥最近南下替皇伯父巡视了,不在京城。
忽然沈姝脑海里想到了上一世最后为他盖住狼狈的哪个男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大理寺卿的名字叫陆从白。
记忆里他的名字常常出现在世家小姐的春日宴上。
不久前的春日宴设在户部侍郎家,不知道是那家的小姐率先开了话头。
“你们听说了吗?陆家的世子双十年华便已官至大理寺少卿了。”
“可不是!父亲前些日子邀他来府中议事,我还远远瞧了他一眼,那通身的做派真是没得说啊,斯斯文文的真像话本子里的谪仙判官。也不知道哪个女子这么有福气,能够嫁给他。”户部侍郎家的小姐立马接住了话茬。
“快别做梦了”另一位小姐嗤笑着放下团扇,“陆家世代簪缨,姑母又是中宫之主,这个陆世子前途不可***,听我父亲说以后是要进内阁的。听说他的婚事连陆国公都做不得主,得由宫里那位娘娘亲自指婚。”
“呦,姐姐对陆世子的事倒清楚得很,莫不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打趣道。
“慎言,羞不羞。”被打趣的姑娘脸颊飞红,却掩不住眼底的悸动。
“闺中密语罢了,姐姐莫气。不过世子那般品貌,京中能与之相配的想来就是沈姝姐姐了。”
“各位妹妹莫要拿我打趣了,我下个月就要成婚了。”当日的话头到她身上时,她还觉得好笑,那时的沈姝沉浸在顾承昀编织的虚假人设中。
“是是是,京城谁不知道,我们温柔可人的沈姝郡主,马上要嫁给年少有为的状元郎了。只是真的不再挑挑,虽说是状元到底是寒门。”
“顾公子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比不得陆公子这些家世雄厚,生来便含着金汤匙的人。再说了,我如今已年过二十,是我高攀了顾公子。”沈姝轻轻蹙眉,语气虽是不紧不慢但声音里少了些往日的温柔。
“好好好,就你家顾公子真才实学好了吧,姐姐莫恼。”
当时说的话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穿透多年光阴,精准的打在沈姝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