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中低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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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多推开门的瞬间,后颈的钝痛便顺着脊椎窜上来。

他反手扣上木门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穆恩刚才拍他肩膀时,那看似亲昵的力道里藏着的暗劲,分明是战徒境三星的修为。

一个管理杂役的老管事,怎会有这般实力?

草席下的破布被月光染得发白,金线纹路像条蛰伏的蛇。

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那团布,掌心的淡青印记便泛起凉意。

昨夜羊皮卷起火时,是这镜子救了他,可此刻将印记贴在破布上,镜面却沉寂得像块普通青玉。

"归虚......镜灵......血脉......"极轻的呢喃突然钻进耳中,琼多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头,木梁上的蜘蛛正沿着丝垂落,窗外的竹影在墙上映出扭曲的爪痕。

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古镜内部在嗡鸣,尾音散在风里时,他分明听见"母亲"两个字。

"咚咚咚。

"敲门声惊得他差点撞翻床头的陶碗。

透过门缝看见露娜端着木盘的影子,他才松了口气——这小丫鬟总在卯时送热水,可今天她的脚步比往日轻,发间的蓝布带沾着草屑。

"琼多哥哥,我多带了块桂花糕。

"露娜掀开门帘,目光扫过他泛白的指节,又迅速垂下去,"今天厨房张婶心情好,说......说你总帮她搬柴火。

"木盘里的青瓷碗腾着热气,琼多接过时触到她冰凉的指尖。

"露娜,"他压低声音,"你可听说穆恩大人最近常去家主书房?

"小丫鬟的瞳孔骤缩,蓝布带在她绞紧的手指间皱成一团。

"昨天我给夫人送药,听见门里说当年雪罗夫人带走的东西......"她突然捂住嘴,茶盏在木盘里磕出脆响,"我什么都没说!

琼多哥哥你别问了!

"琼多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母亲被驱逐时,他躲在柴房里,看见她脖颈间的金坠子闪了最后一道光。

族老们说那是"不祥之物",可母亲临走前塞给他的破布,分明和那金坠子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就是好奇。

"他扯出个笑,掰下半块桂花糕塞给露娜,"你看我这仆役,能惹出什么事?

"露娜走后,他对着陶碗里的水影发呆。

水面倒映着他眼下的青黑,还有掌心若隐若现的青印——那是镜子留下的痕迹,也是母亲留给他的。

第二日晨雾未散,演武场的青石板还沾着露水。

琼多混在杂役里练战徒基础术式,火元素感知术的口诀在舌尖滚了七遍。

当他按照记忆里族学先生说的,将意识浸入空气时,那些游离的火元素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像萤火虫,像碎星子,在他鼻尖、指缝、发间跳动。

"琼多!

"冷喝惊散了感知。

穆恩站在演武场边,玄色管事服的金线在雾里泛着冷光。

他身后跟着两个扛着黑木箱的护院,箱盖上的雪罗族徽被擦得锃亮。

"昨日见你能引火,我向家主求了特许。

"穆恩走到琼多面前,目光扫过他沾着草屑的袖口,"来,再施展次火元素感知术,让我看看你这三年偷学的本事。

"演武场的杂役们悄悄围过来。

琼多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如果他现在展现出远超同阶的感知,穆恩只会更怀疑;可若完全失败......他的目光落在脚边的碎瓷片上。

"是。

"他垂下头,指尖掐住腰间的碎瓷,深吸一口气。

按照族学先生教的笨办法,他强行收敛意识,只去抓最粗的火元素流。

可那些细碎的光粒子仍往他意识里钻,他急得额头冒汗,指尖的碎瓷扎进肉里,血腥味在舌尖炸开。

"噗。

"他踉跄着后退,指缝间冒出的火星刚窜起三寸便熄灭,剩下的烟灰落在穆恩的鞋尖上。

"对...对不起。

"他扯出个慌乱的笑,鲜血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我...我太紧张了。

"穆恩盯着他渗血的手指看了三息,突然弯腰捡起那片碎瓷。

"倒是个实心眼的。

"他将碎瓷扔进旁边的炭盆,火舌卷过瓷片时,琼多分明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去医房上点药,下午跟我去库房领新的羊皮卷。

"看着穆恩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琼多攥紧染血的帕子。

医房的药味钻进鼻腔时,他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戌时三刻,密藏区的守夜人要去茅房。

"露娜的声音比晨雾还轻,她的蓝布带扫过他的手背,"但...但你别去,那里......""我知道。

"琼多按住她欲言又止的手,帕子上的血渍染在她腕间,像朵开败的红梅,"谢谢你,露娜。

"她跑开时,发间的蓝布带被风掀起一角。

琼多望着她的背影,掌心的青印突然发烫。

月光从医房的窗棂漏进来,在他脚边铺成银霜——戌时三刻,密藏区,母亲留下的线索,还有那面会说话的镜子。

他低头看向渗血的指腹,伤口里有极淡的青光在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