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门外
每一次吸气，湿布下那股混合着灰尘、血腥和诡异甜腥的气息都灼烧着喉咙。
外面是地狱的交响乐：非人的嘶吼、绝望的哭喊、重物撞击的闷响……每一声都像鞭子抽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搜救队的训练刻进了本能。
手电光柱扫过仓库内部，确认了这片钢铁丛林暂时没有潜藏的威胁——只有沉默的水泥袋、整齐的板材和工具柜投下的巨大阴影。
他迅速行动，将几袋沉重的水泥拖到门后，堆叠起来，形成一个简易的支撑。
这扇门是生与死的界限，必须加固。
就在他喘着粗气，试图将一个巨大的工具箱也推到门边时——“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绝望的砸门声骤然响起，就在他背后！
力道之大，震得铁门嗡嗡作响，门缝里簌簌落下灰尘。
陆岩浑身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猛地转身，消防斧横在胸前，手电光束死死锁定那扇震颤的铁门。
“开门！
求求你开开门！
救救我们！”
一个年轻女人惊恐到变调的哭喊声穿透铁门，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外面有怪物！
好多怪物！
它们…它们在吃人！”
紧接着，是另一个更虚弱、带着痛苦***的男声：“里面的人…行行好…让我们进去…我们没被咬…真的…咳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陆岩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斧柄冰冷而滑腻。
他屏住呼吸，没有立刻回应。
搜救生涯中无数次生死抉择的经验告诉他，此刻的仁慈可能意味着万劫不复。
外面的情况不明，声音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怪物模仿的陷阱，或者是被追赶的人把灾祸引过来。
更重要的是——**污染检查**。
他们声称“没被咬”，但蚀尘呢？
谁能保证没有微小的尘埃落在他们身上？
开门，就是赌上自己刚刚获得的、脆弱的庇护所。
砸门声更急了，伴随着指甲在金属上刮擦的刺耳噪音。
“求你了！
它们要过来了！
我…我怀里还有孩子！
求求你！”
女人的哭喊撕心裂肺，最后那句“孩子”像一根针，狠狠刺在陆岩的神经末梢。
孩子！
陆岩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废墟下伸出的稚嫩小手，被泥石流淹没的校车……那些他没能救出来的人。
PTSD带来的冰冷麻痹感开始从指尖蔓延。
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那些阴影。
**现在不是搜救，是生存！
** 一个理智的声音在脑中咆哮。
开门风险太大！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和孩子，赌上自己的命？
“嗬——！”
一声近在咫尺的、充满贪婪和暴戾的嘶吼在门外炸响，伴随着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和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啪嗒声。
女人的尖叫拔高了八度，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啊——！
别过来！
滚开！”
紧接着是男人惊恐的怒吼和身体撞在门板上的闷响：“跟它拼了！”
门外的混乱瞬间升级。
怪物的咆哮、人类的尖叫、打斗碰撞声混杂在一起，隔着铁门都能感受到那股血腥的疯狂。
陆岩的牙关紧咬，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
那个女人的尖叫，尤其是夹杂在混乱中、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婴儿啼哭声，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良知上。
**孩子是无辜的。
** 这个念头顽强地钻了出来，压倒了冰冷的算计。
“操！”
陆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做出了决定。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迅速将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握住消防斧，侧身贴在门边的墙壁上，确保自己不在开门后的首接攻击路线上。
然后，他用最快的速度，猛地拉开了沉重的门栓！
“吱呀——！”
铁门刚被拉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怪物特有的腐臭味就狂涌而入。
同时，一个抱着襁褓的身影几乎是滚了进来，正是那个哭喊的女人，她头发散乱，脸上沾满泪水和污迹，眼神惊恐万状。
紧跟在她后面，一个穿着超市员工制服、满脸是血、手臂有明显撕裂伤口的男人也踉跄着挤了进来，他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根沾血的金属货架腿。
“关门！
快关门！”
男人嘶哑地吼着，转身就用肩膀死死顶住门板。
陆岩根本不用他提醒。
在两人进来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己经瞥见了门外——昏暗的光线下，一头体型庞大、浑身覆盖着粘稠脓疱、手臂异化成巨大骨锤的恐怖怪物，正嘶吼着扑向门口！
那张裂开的大嘴里，还挂着半截血淋淋的肠子！
“砰！”
陆岩用尽全身力气，在怪物骨锤砸到门板的前一刻，狠狠将铁门重新撞上！
沉重的门栓几乎同时落下！
“咚！！！”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铁门剧烈地颤抖，门框周围的灰尘簌簌落下。
门外传来怪物狂暴的咆哮和骨锤疯狂砸击铁门的闷响，如同地狱的鼓点。
但厚重的铁门和门后堆叠的水泥袋，暂时挡住了这致命的冲击。
仓库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门外怪物不甘的咆哮和粗重的喘息声。
陆岩背靠着门，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冰冷的眼神扫过瘫软在地、紧紧抱着婴儿瑟瑟发抖的女人，最后定格在那个靠在门上喘息、手臂伤口狰狞的男人身上。
那伤口很深，皮肉翻卷，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渗出，里面似乎…混杂着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光点**。
陆岩的心猛地一沉。
他缓缓举起消防斧，冰冷的斧刃在昏暗的手电光下闪烁着寒芒，指向那个受伤的男人，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你，离门远点。
现在，把手臂的伤口，露出来给我看清楚。
立刻！”
空气瞬间凝固，比门外的严寒更刺骨。
获救的短暂庆幸被一股新的、更深的恐惧所取代。
女人惊恐地看着陆岩，又看向身边的同伴，紧紧捂住了怀中婴儿的耳朵。
生存的第一课：信任，是末世最昂贵的奢侈品。
而污染的代价，没有人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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