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锈的弹壳硫磺岛的阳光烈得发白,像撒了一把滚烫的盐,
毫不留情地灼烤着折钵山黝黑的山脊。空气凝滞,
吸进肺里都带着股海腥和火山灰混合的粗粝感。脚下的黑色火山砂砾踩上去沙沙作响,
像踩碎了无数细小的骨头。
我站在纪念馆外面那块著名的《国旗插上硫磺岛》青铜雕像基座旁,眯着眼躲避刺目的反光。
雕像上那几个凝固在奋力姿态中的海军陆战队员,青铜的脸被晒得发烫,
汗水顺着我的太阳穴滑下来,滴进衣领。游客不算多,三三两两,
散落在纪念馆门口不大的广场上。几个穿着花哨沙滩裤的中年男人举着手机,
对着雕像比着V字手势***,咧开的笑容在烈日下显得有点失真。不远处,
一个穿着素色连衣裙的老太太,被一个年轻女孩搀扶着,仰头默默凝视着雕像高举的旗杆,
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青铜的光泽。女孩低声说着什么,老太太只是缓慢地点着头。一切正常。
正常得让人昏昏欲睡。纪念馆的空调冷气从大门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漏出来,
带着点陈旧的纸张和消毒水的味道,诱惑着被晒蔫的人群。我挪了挪站得发酸的脚,
打算进去吹吹冷气。就在脚后跟抬起,重心前移,准备迈步的刹那——咯哒。
鞋底踩到了一个硬物,不大,但轮廓分明,硌得脚心一麻。我下意识地低头。
黑色的火山砂砾里,半埋着一个东西。暗沉的铁锈色,形状扭曲,
一端带着撕裂般的尖锐豁口。它像一块被时间啃噬过的丑陋骨头,突兀地躺在那里。
一枚弹壳。一枚老旧的、饱经风霜的步枪弹壳。谁丢的纪念品?做得还挺逼真。我皱了皱眉,
抬脚想把它踢开。就在我的脚尖即将触碰到那枚冰冷铁器的瞬间——嗡……世界猛地一沉。
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一种巨大无比的重量凭空压了下来,砸在头顶,压进胸腔。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拍。紧接着,是味道。
浓烈、辛辣、带着死亡金属腥气的硝烟味,毫无征兆地,粗暴地灌满了我的鼻腔和喉咙。
像烧红的铁针,猛地扎进肺叶深处。我控制不住地剧烈呛咳起来,眼泪瞬间被逼了出来。
“咳!咳咳咳!”这味道…太真实了!真实到令人作呕!我惊恐地抬起头。广场空了。死寂。
刚才还在拍照的游客,搀扶老人的女孩,低声交谈的情侣…所有人,
连同他们发出的所有声音,消失了。像被一块巨大的橡皮擦,瞬间抹得干干净净。
只有那座青铜雕像,依旧沉默地矗立在刺眼的阳光下,投下黑黠黠的、纹丝不动的影子。
连一丝风都没有了。死寂只持续了不到半秒。轰——!!!一声难以想象的巨响,
毫无征兆地在极近的距离猛然炸开!脚下的土地疯狂地跳动起来,
如同有巨兽在地底咆哮翻身。狂暴的气浪裹挟着滚烫的砂石碎屑,像无数烧红的鞭子,
狠狠抽打在我***的手臂和脸上。剧痛!我本能地抱头蹲下,
耳朵里灌满了毁灭性的轰鸣和一种尖锐到极致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更多的爆炸声接踵而至,如同地狱的丧钟在四面八方疯狂敲响。砰!砰!轰隆!
大地在持续不断地痉挛、抽搐。呛人的硝烟浓得化不开,视野瞬间被染成一片呛人的黄灰色,
能见度骤降到几米之内。“呃啊——!”“医护兵!医护兵!这里!!”“火力压制!
压制那挺机枪!”“冲啊!别停下!”无数嘶哑、绝望、狂怒的吼叫声,
从未听过、却令人头皮瞬间炸开的尖锐呼啸声后来我知道那是子弹高速掠过空气的声音,
猛地撕破了爆炸的间隙,从浓烟深处、从我脚边的土地下、甚至从我头顶的空气中,
狂暴地涌了出来!这些声音充满了真实的、濒死的痛苦和原始的杀戮欲望,
根本不是纪念馆里播放的那种经过修饰的录音!我像被扔进了沸腾的油锅,
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挤压得我几乎窒息。这是什么?幻觉?
纪念馆的什么新式全息体验项目?可那硝烟的味道,那砂石打在脸上的刺痛,
那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的爆炸冲击波…真实得让人灵魂都在战栗!我瘫在滚烫的砂砾上,
抱着头,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本能的、被碾碎般的恐惧。纪念馆呢?游客呢?和平的阳光呢?
这里…这里他妈的是哪里?!
混乱、恐惧、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嘶吼……我的感官被粗暴地塞满,几乎要爆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沌漩涡中心,一个声音,
一个粗粝得如同砂纸摩擦岩石、带着撕裂般绝望和不容置疑的咆哮,猛地穿透了所有喧嚣,
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砸进我的耳膜:“卧倒!该死的!卧倒!海军陆战队!!!
”2 罗迪的血那声“海军陆战队!”的咆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被恐惧冻结的神经上。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猛地向前扑倒,脸狠狠砸进滚烫的黑色砂砾里,
嘴里瞬间灌满了苦涩的火山灰和硝烟味。“唔!”剧痛让我闷哼一声,
但更大的恐惧压倒了它。我拼命蜷缩身体,试图把自己埋进这该死的、毫无遮蔽的沙地里。
几乎就在我扑倒的同时,头顶传来一阵尖锐到令人牙酸的“咻咻”声!密集得如同泼水!
几缕被高温瞬间烧焦的头发飘落下来,带着一股蛋白质焦糊的臭味。子弹!
刚才就在我头顶飞过!再晚半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肋骨的疼痛。我艰难地侧过一点脸,
勉强睁开被汗水、沙尘和恐惧糊住的眼睛。硝烟被爆炸的气浪暂时撕开一道缝隙。视线所及,
不再是纪念馆外整洁的广场,而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黑色的火山灰被炮火反复犁过,
露出底下狰狞的红色或黄色的土层。地面布满巨大的弹坑,
像一张张咧开的、深不见底的黑色巨口,边缘还冒着缕缕青烟。
扭曲的金属碎片、烧焦的木头、破碎的帆布散落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焦糊味,
还有一种更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那是血,大量新鲜血液在高温下蒸腾出的气味。
一个巨大的身影猛地扑倒在我身边,沉重的装备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沙尘。就是他!
那个声音的来源!他穿着肮脏不堪、沾满泥浆和暗褐色污渍的卡其色军装,
外面套着同样污损的防弹背心。钢盔压得很低,
边缘下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因极度紧张和疲惫而显得异常凶狠的眼睛。那张脸沾满黑灰,
嘴唇干裂,下巴上满是胡茬,左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道新鲜的、还在渗血的擦伤。
他动作迅捷得如同扑食的猛兽,扑倒后立刻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前方弥漫的烟雾,
右手死死攥着一支沉重的 M1 加兰德步枪,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聋了吗,
菜鸟?!”他看都没看我,嘶哑的咆哮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碎石,
“想当活靶子?!把头给老子低下去!塞进沙子里!别他妈抬起来!”他一边吼,
一边猛地拉动枪栓,咔嚓一声脆响,黄澄澄的弹壳跳出来,落在滚烫的沙地上。
他根本没时间瞄准,凭着感觉和经验,朝着前方烟雾中某个模糊晃动的影子方向,“砰!砰!
”就是两枪急促的点射。子弹呼啸而去的尖啸声让我头皮发麻。烟雾深处似乎传来一声闷哼,
随即是物体倒地的沉重声响。“干得好,中士!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不远处另一个弹坑边缘传来,带着喘息和亢奋。中士?
我混乱的大脑捕捉到这个称呼。“闭嘴,罗迪!省点力气招呼那些黄皮猴子!
”中士头也不回地咆哮着,他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他再次快速拉动枪栓,
动作熟练得如同呼吸。“迫击炮!该死的!三点钟方向!看到那个石头堆没有?给我敲掉它!
敲掉!”他朝着后方某个我看不见的位置狂吼。就在这时,
前方那片被硝烟笼罩的、遍布嶙峋黑色火山岩和低矮灌木丛的区域,
猛地响起一种更加尖锐、更加密集的“哒哒哒哒哒”的枪声!像无数金属蜂群在疯狂振翅!
是机枪!日军的机枪!“隐蔽!九七式!”中士瞳孔猛地一缩,身体瞬间压得更低,
几乎是贴着地面。他猛地朝我这边踹了一脚,力道大得让我半边身子都麻了,
“滚到那个坑里去!快!别他妈像个娘们一样趴着等死!”我被他一脚踹得翻滚了半圈,
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个尚有余温的弹坑。坑壁滚烫,坑底积着浑浊的泥水和暗红色的液体。
我顾不上恶心,死死贴着坑壁,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滚烫的刀子。
机***如同狂暴的金属雨点,疯狂地泼洒在我们刚才趴伏的区域和周围。噗噗噗噗!
子弹钻进沙土的声音沉闷而恐怖,溅起的沙尘像一堵移动的墙。
一个躲在稍远处岩石后的身影被这狂暴的火力扫中,身体猛地一震,
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下去,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罗迪!压制!
压制那挺该死的机枪!”中士在另一个弹坑里狂吼,声音因为愤怒和焦急而扭曲。
他冒险探出半个身子,朝着机枪火舌闪烁的方向猛烈射击。“在干了,中士!
”那个叫罗迪的年轻声音回应道,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
机***在他藏身的岩石周围疯狂跳跃,碎石四溅。他猛地从岩石后探出身子,
手里的勃朗宁自动步枪BAR喷吐出长长的火舌,沉重的枪口跳动清晰可见。哒哒哒!
哒哒哒!罗迪的还击短暂地压制了日军的火力。就在他缩回岩石后面更换弹匣的瞬间——砰!
一声格外清脆、仿佛就在我耳边炸响的枪声!不是机枪的嘶吼,也不是加兰德步枪的轰鸣,
是那种更尖利、更精准的单发射击声!三八式步枪!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我看到罗迪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巨大冰锥从正面狠狠贯穿。
他手里沉重的BAR脱手掉落,砸在岩石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整个人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踉跄了半步,脸上那强装的镇定瞬间凝固、碎裂,
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剧痛所取代。他的目光,越过弥漫的硝烟和飞溅的泥土,
似乎茫然地投向了我藏身的这个弹坑。那双年轻的眼睛里,瞳孔在急速放大,
生命的光泽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噗——一片刺目的猩红,
在他卡其色军装的左胸心脏位置,猛地洇开、扩散,如同瞬间绽放的、死亡的花朵。
那颜色在灰黄的地狱背景下,鲜艳得惊心动魄。
“呃……”一声极轻微、仿佛只是叹息的气音,从他微张的嘴唇里逸出。然后,
他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沙袋,直挺挺地、沉重地向后倒去,砸在滚烫的黑色火山灰里,
扬起一小片尘埃。四肢微微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只有胸口的那个破洞,
还在汩汩地涌出温热的、浓稠的液体,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沙地。“罗迪——!!!
”中士的嘶吼声变了调,像濒死野兽的哀嚎,充满了狂暴的愤怒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像疯了一样从弹坑里探出大半个身子,
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疯狂地倾泻着弹匣里所有的子弹,
枪口喷出的火焰映亮了他扭曲的、布满血污的脸。但一切都晚了。罗迪死了。就在我眼前。
被一颗子弹,轻易地夺走了生命。那滩在他身下迅速扩大的、刺目的暗红色,
成了烙在我视网膜上、再也无法抹去的印记。浓烟翻滚着,再次吞噬了罗迪倒下的地方。
日军机枪重新响起的咆哮声、迫击炮弹落下的沉闷爆炸声……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罗迪倒下前,那双茫然望向我的眼睛,和他胸口那片不断蔓延的猩红,
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意识深处。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
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他最后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似乎还在我耳边萦绕,
带着一种奇怪的、无法言说的重量。
“……别犯傻…你欠我们…”3 循环的伤痕“罗迪——!!!
”中士那撕心裂肺的咆哮还在硝烟中回荡,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耳膜。
眼前罗迪胸口那片刺目的猩红还在不断蔓延,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硝烟,堵得我喘不过气。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攫住了我,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真切地包裹着我。就在这时——嗡!又是那种感觉!世界猛地一沉!
像是高速运行的电梯骤然失控下坠,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五脏六腑。
鼻的硝烟味、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士绝望的嘶吼、罗迪胸口那片刺目的红……所有的一切,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按下删除键,瞬间抽离。冰冷。
一种突如其来的、绝对的冰冷取代了战场灼人的热浪。光线也变得柔和,甚至有些昏暗。
我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卡在喉咙里,呛得我连连咳嗽。视线花了片刻才重新聚焦。
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柔和的灯光,光滑的米色大理石地面,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空调冷气和……纸张油墨的味道。墙上巨大的展板,
玻璃展柜里陈列着锈蚀的武器、泛黄的照片、破损的军装。
低沉、肃穆的背景解说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流淌。硫磺岛战役纪念馆。我正站在纪念馆内部,
靠近入口不远的一个展区。几个游客低声交谈着从我身边走过,
好奇地瞥了一眼我这个靠着展柜、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剧烈喘息的怪人。回来了?
我…我没死?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肋骨深处真实的痛感。
脸上、手臂上被砂石和冲击波刮擦过的地方,***辣地疼。最要命的是左肩,
一种钻心的、仿佛被烧红的铁条贯穿的剧痛正一阵阵袭来,疼得我眼前发黑,
额头上瞬间又冒出一层冷汗。这痛楚…如此清晰!绝不是幻觉!我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左肩,
隔着薄薄的T恤衫,能清晰地摸到一片黏腻的温热。
颤抖着把手拿到眼前——指尖赫然沾着刺目的、新鲜的殷红!血!是我自己的血!“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我踉跄着后退一步,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展柜玻璃上,发出“哐”一声闷响。“先生?您还好吗?
”一个穿着纪念馆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关切,
但眼神深处有一丝警惕。他显然看到了我指尖的血迹和我惨白的脸色。
“我…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巨大的荒谬感和残留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我语无伦次,
“血…肩膀…疼…爆炸…罗迪…他…”“先生,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需要我帮您叫救护车吗?”工作人员的声音提高了些,引来了更多游客好奇的目光。“不!
不用!”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猛地摇头,
剧烈的动作牵扯到肩伤,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周围投来的、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我意识到自己必须冷静下来。这里不是战场,是纪念馆。一个和平的、秩序井然的地方。
可肩头的剧痛和指尖的鲜血,像两个冰冷的烙印,无情地嘲笑着我的“和平”。
“我…我没事,”我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尽管双腿还在微微发抖,声音努力压平,
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不小心…撞到展柜角了。划了一下。没事。
”我胡乱地用手背擦掉额头的冷汗,也试图擦掉指尖那抹刺眼的红,结果却把手背也染红了。
工作人员狐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捂着肩膀的手和展柜光滑的金属包边,
显然不太相信这个拙劣的借口。但他最终没再追问,只是说:“如果感到不适,
请随时联系工作人员。洗手间在那边,有急救箱。”他指了个方向。我胡乱地点点头,
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他指的方向,脚步虚浮地穿过安静的展厅。
低语、展柜里冰冷的展品、墙上那些凝固了历史瞬间的黑白照片……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像一个巨大的、光怪陆离的舞台布景。只有左肩那持续不断的、尖锐的剧痛,
像一根烧红的钉子,将我牢牢钉在“真实”的耻辱柱上。洗手间里空无一人。
冰冷的水龙头哗哗流着水。我颤抖着解开T恤领口,把左肩的布料褪下一些。镜子里,
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一个狰狞的、边缘不规则的圆形伤口赫然在目!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周围是青紫的淤痕和灼伤的焦黑痕迹!鲜血正从伤口边缘缓缓渗出,沿着皮肤蜿蜒流下。
这不是划伤!这他妈是枪伤!是子弹擦过撕裂的伤口!和罗迪胸口的致命伤不同,
但这绝对是战场上留下的痕迹!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拧开水龙头,
用冰冷刺骨的自来水狠狠冲洗伤口和沾血的手。水流冲刷着皮开肉绽的伤口,
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但这痛楚反而让我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丝。这不是梦。
不是幻觉。我去了那个地狱,经历了爆炸和枪击,目睹了罗迪的死亡…然后,
带着那个地狱的伤痕,回来了?冷水顺着我的下巴滴落,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惨白如纸、眼神惊恐涣散的脸。肩头的伤口在冷水***下突突地跳痛着,
每一次跳动都在提醒我那个地狱的真实存在。就在这时,
一个带着戏谑、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耳边响起,
近得仿佛说话的人就贴在我后背上:“啧啧,这伤口,看着***疼啊,菜鸟。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瓷砖墙和紧闭的隔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