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烬明血契·解印
黑曜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穹顶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冷冽的光晕。
殿内陈设皆为墨玉或玄铁所制,线条凌厉,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唯一的暖色,是窗边那株半死不活的曼殊沙华,花瓣红得像凝固的血,却无一丝生气。
“动手。”
司夜坐在主位的玄铁榻上,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己经换下了那身染血的长袍,此刻穿着一件素色的里衣,领口微敞,露出苍白的脖颈和锁骨,左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若隐隐若现。
林深雪站在殿中,指尖微微发凉。
她知道,这不仅是在解除一个诅咒,更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博弈。
她需要精准地找到那七十二处隐穴,稍有差池,不仅解不了契,还可能瞬间激怒司夜,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需要绝对安静,不能有任何打扰。”
林深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走到司夜面前,目光落在他胸口的疤痕上,“还有,解开你的护体魔气。”
司夜挑眉,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嘲讽:“你就这么确定,不会趁机杀了本君?”
“我若想杀你,就不会提出解契了。”
林深雪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杀了你,这血契会让我也一同陪葬,不是吗?”
这是她根据血契的原理推断出来的。
以心头血和心脉为引的契约,往往带有共生性质,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受到重创。
司夜沉默片刻,周身萦绕的黑色魔气果然收敛了些。
“最好如此。”
林深雪不再多言,开始集中精神。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人体经络图和修仙者特有的隐穴分布图,将两者重叠、比对。
法医的专业素养让她对人体结构有着近乎偏执的熟悉,哪怕这具身体是属于修仙世界的,其基本构造也与她认知中的“人”相差无几。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落在司夜的手腕处。
那里有一处隐穴,是气血运行的关键节点之一。
“这里是‘凝气穴’,是血契能量流转的第一个枢纽。”
她的指尖轻轻按压,“我需要注入一丝灵力,引导契约能量暂时停滞。”
司夜的身体微微一僵,似乎对她的触碰极为抗拒,但终究没有躲开。
林深雪的灵力很微弱——这具身体原本只是个普通的仙门弟子,被原主林瑶的残魂附身才勉强能调动一点灵力。
但她的手法极其精准,灵力如同细针,恰好刺入穴位深处。
“唔……”司夜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道胸口的疤痕突然泛起红光,仿佛有血液在皮下流动。
检测到血契能量波动,反派痛苦值上升,黑化值暂时波动至95%系统007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林深雪没有理会系统提示,她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能量反馈。
“能量很紊乱,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互相撕扯。”
她喃喃自语,“一股是诅咒的力量,另一股……像是在保护你?”
司夜猛地睁开眼,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震惊:“你说什么?”
林深雪没有回答,她的指尖移到了司夜的手肘处。
“这里是‘锁魂穴’,血契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死结。”
她的语速加快,“需要用灵力冲击三次,每次间隔三息,你忍着点。”
不等司夜反应,她己经开始动作。
三次灵力冲击精准地落在穴位上,每一次都伴随着司夜压抑的痛呼。
他胸口的疤痕红得越发刺眼,甚至有黑色的雾气从疤痕中溢出,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着。
“为什么……会有保护的力量?”
司夜的声音带着痛苦的沙哑,“她明明恨我入骨,剜我心,灭我门,怎么可能……”林深雪依旧没有回答。
她的指尖顺着手臂、脖颈、胸口一路移动,每找到一处隐穴,就用独特的手法注入灵力。
她的动作专注而认真,仿佛不是在给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尊解咒,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解剖手术。
司夜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她的神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完全没有原主林瑶那种炽热的爱恨。
但不知为何,她指尖的温度,她专注的眼神,却让他冰封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个林瑶,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最后一处,在你心口的疤痕中心。”
林深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里是血契的阵眼,也是最难解的地方。
解开这里,诅咒就能暂时失效,但会很痛。”
司夜的身体猛地绷紧。
心口的位置,是他最不愿被触碰的地方。
那里不仅有剜心之痛的烙印,更有灭门之仇的血海深仇。
“动手。”
他闭上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深雪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灵力都汇聚在指尖。
她的指尖悬在那道狰狞的疤痕上方,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紊乱而狂暴的能量。
“记住,无论多痛,都不要运功抵抗,否则会前功尽弃。”
她轻声提醒。
说完,她的指尖猛地按了下去。
“啊——!”
司夜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整个人从玄铁榻上弹坐起来,周身的魔气不受控制地暴涨。
黑色的雾气如同狂怒的野兽,在殿内肆虐,夜明珠的光芒都被吞噬了几分。
林深雪被魔气的冲击力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喉头一阵腥甜。
警告!
反派情绪剧烈波动,黑化值飙升至98%!
检测到记忆封印松动,能量异常!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刺耳,但林深雪顾不上这些。
她看到司夜的身体正在剧烈颤抖,胸口的疤痕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溢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耀眼的金光。
“不……不可能……”司夜抱着头,痛苦地嘶吼着,“不是这样的……不是她……”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烈火焚烧的宫殿,一个红衣女子手持匕首,眼神冰冷地刺向他的胸口。
冰天雪地的山谷,她站在他的对立面,身后是无数仙门弟子,对他说:“司夜,你该死。”
忘川河畔,她饮下孟婆汤,转身离去,将他的呼喊抛在脑后。
……一次又一次,她的身影总是与死亡和背叛联系在一起。
“是你……都是你……”司夜猛地睁开眼,墨色的瞳孔里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林深雪,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恨意和一丝……绝望,“林瑶!
你告诉我!
这是为什么?!”
林深雪挣扎着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
她能感觉到,司夜身上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像是随时都会彻底失控。
“我不是……”她想解释自己不是真正的林瑶,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些,只会让他更加疯狂。
“为什么杀我?!”
司夜一步步逼近她,周身的魔气几乎凝成实质,“一次不够,两次不够……你告诉我,九次!
整整九次!
你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九次?
林深雪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夜。
他说……她己经杀死过他九次?
原主林瑶与他的纠葛,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剜心、灭门,或许只是这漫长仇恨中的冰山一角。
系统警告!
记忆封印大面积破裂,世界稳定性下降!
紧急提示:请宿主立刻安抚反派情绪,否则世界将在十分钟后崩塌!
系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林深雪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司夜,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烬明血契”或许不仅仅是诅咒,更是一道封印,封印着司夜关于“九次死亡”的记忆。
而她刚才的解契,无意中打破了这道封印。
“我没有……”林深雪的声音有些干涩,“至少这一次,我没有想杀你。”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那里还残留着刚才解契时沾上的、属于司夜的黑色雾气。
“我解开了血契,不是吗?
如果我想杀你,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司夜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林深雪掌心的黑色雾气,又看了看自己胸口那道己经不再发红的疤痕,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
是啊,她解开了血契。
那个困扰了他三年,让他生不如死的诅咒,真的消失了。
可是,那些记忆……那些被她一次次杀死的画面,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司夜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林瑶,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林深雪看着他眼底的迷茫和痛苦,心头莫名地一紧。
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尊,此刻竟显得有些……脆弱。
“我什么都不想要。”
她轻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过去的己经过去了。
无论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或许都该有个了结了。”
她不知道原主林瑶为什么要一次次杀死司夜,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爱恨纠葛。
但她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司夜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深雪以为他又要失控时,他突然转身,重新坐回玄铁榻上。
“你暂时不能走。”
他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冷漠,却不再有之前的疯狂,“血契虽然解开了,但本君需要确认,你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背叛我。”
林深雪松了口气。
至少,他暂时冷静下来了。
系统提示:反派黑化值下降8%,当前黑化值90%世界稳定性回升,危机解除检测到反派记忆碎片泄露,部分信息己同步至宿主脑内一阵轻微的刺痛后,林深雪的脑海里多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大多是一些模糊的场景,红衣的女子,黑色的衣袍,还有……无尽的血色。
这些画面并不完整,却透着浓浓的悲伤和绝望。
她知道,这是司夜关于“九次死亡”的记忆碎片。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让她对这个世界的“真相”多了一丝好奇和警惕。
“我可以留下。”
林深雪说,“但我有条件。”
司夜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敢跟自己提条件。
“我要一间自己的房间,还有……”林深雪顿了顿,目光落在窗边那株曼殊沙华上,“我要照顾那盆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或许是那株花的颜色,让她想起了解剖台上的血迹,又或许是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像极了此刻的司夜,也像极了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
司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株曼殊沙华,眼神复杂。
那是他灭了林瑶所在的仙门后,唯一带回来的东西。
因为他记得,林瑶最喜欢这种花。
“可以。”
他最终点了点头,“但你最好记住,不要耍任何花样。
在这魔宫里,你就算插翅也难飞。”
林深雪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这只是暂时的。
司夜心中的疑虑和仇恨并没有消失,那“九次死亡”的记忆,如同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引爆。
她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弄清楚原主林瑶和司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需要弄清楚,这个“拯救任务”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而此刻,玄铁榻上的司夜,正看着林深雪离去的背影,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这个林瑶,真的不一样了。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解契时的专注,甚至是她提出要照顾那株曼殊沙华时的平静……都与记忆中那个炽热、疯狂、充满恨意的女子截然不同。
是因为他解开了血契,还是因为……那些被封印的记忆?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胸口那道多年来隐隐作痛的伤疤,此刻竟有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而这种暖意,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抬手抚上胸口的疤痕,低声呢喃:“第九次……这一次,你又想怎么样呢,林瑶?”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卷起几片曼殊沙华的花瓣,在空中打着旋,最终落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像一滴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