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涛蹲在小区便利店门口,咬着牙撕开最后一包干脆面时,手机震了震。
是他妈发来的语音,嗓门大得能穿透听筒:
“琳琳那姑娘跟你说了没?她妈托人问了,说你要是想考个啥学历,她家能帮着找老师补补课。”
叶涛含着满嘴碎屑没吭声。
他跟孔琳琳处了仨月,知道她是京华大学的。
那学校门口的石狮子都比别处气派,每次跟她去附近逛街,看她跟同学聊“绩点”“保研”,他都觉得自己像个误入考场的流浪汉。
他自己念的那个大学,叫“南城职业技术学院”,听着就透着股潦草。
三年里他没上过几节课,专业课挂了两门,毕业证还是托关系才勉强拿到手。
现在白天在电脑城帮人装系统,晚上跑代驾,忙是忙,兜里却总比脸干净。
“发啥呆呢?”
孔琳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拎着两杯奶茶,递给他一杯,“我妈问你考虑得咋样了,专升本那事儿。”
叶涛接过奶茶,杯壁上的水珠渗进袖口,凉飕飕的。
“考啥啊,”他嘬了口珍珠,含糊道,“我那点底子,高数怕是都认不全我。”
“认不全才要学啊。”孔琳琳在他旁边蹲下,吸管被她咬得变了形。
“我哥去年考的,说不难,就是得下功夫。你要是考上了,哪怕上个二本,将来找工作好歹有个门槛。”
“找工作?”叶涛嗤笑一声,往地上弹了弹干脆面渣,“我现在装系统、跑代驾,不也能活?”
“能活和活得稳当能一样吗?”孔琳琳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便利店老板探出头看了一眼。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急:
“上次你说想跟人合伙开汽修店,人家不就嫌你学历低,怕你看不懂合同吗?”
叶涛的脸腾地红了。那事儿是他的疤——前阵子跟发小合计创业,对方家长拿着他的毕业证直皱眉,说“连大专都算不上正经的,别是个骗子”。
“再说了,”孔琳琳的声音软了点,却更扎心。
“我妈昨天又跟我念叨,说邻居家闺女找了个研究生,彩礼都能少要两万。你说咱俩这情况,将来见家长……”
“所以还是嫌我学历低呗?”叶涛猛地站起来,手里的奶茶杯被捏得瘪了一块,褐色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滴。
“我南城职院的,配不上你京华大学的,早说啊!”
“我不是那意思!”孔琳琳也站了起来,眼里憋着泪。
“我是想让你争点气!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在便利店门口蹲着想这些?我同学周末都去看展、听讲座,我跟你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算我耽误你了呗。”叶涛把空奶茶杯狠狠扔进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
“专升本我考不了,也不想考。你要是觉得屈得慌,咱就散伙。”
孔琳琳看着他梗着脖子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最后没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她的帆布鞋踩过积水洼,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背影看着比平时单薄了不少。
叶涛蹲回原地,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烟盒,发现最后一根烟被刚才的动作压断了。
风卷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刮过脚边,他突然想起刚认识那会儿,孔琳琳给他讲京华大学的银杏道有多好看,说等秋天带他去看。
现在看来,那片银杏道,他怕是没机会踏进去了。
叶涛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跟孔琳琳这事儿,悬。
他是真不想分。
孔琳琳那条件,往哪儿摆都是拔尖儿的。
长得好看,还是京华大学的高材生,换旁人,打着灯笼都未必能碰上。
可专升本那事儿,他是真没辙。
书本上的字跟天书似的,看俩字就犯困,让他去考,纯属难为自己。
之所以还耗着没分,一来是他妈跟孔琳琳她姑是老熟人,关系铁得很,真要分了,俩老人那儿不好交代。
二来呢,叶涛自己也清楚,他长得确实不赖,带点痞气的帅,有人甚至打趣说,他这张脸要是少点棱角,往姑娘堆里一站,准能被当成大美女。
就凭这点,孔琳琳好像也没彻底把话说死。
他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车来车往,心里直犯堵。
一边是舍不得放手的好姑娘,一边是啃不动的书本考试,左右都不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