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探方寸
最初的感知是寂静,绝对的、仿佛真空般的寂静。
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涌入鼻腔,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和某种温润的甜意,瞬间涤荡了昏沉。
许念猛地睁开眼。
不是出租屋那斑驳的天花板。
入眼的,是一片难以形容的、广袤中透着亲静的穹顶。
没有日月星辰,柔和的光线仿佛源自西壁的空气本身,均匀地洒落下来,明亮却不刺眼。
空气中流动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干渴的禾苗汲取甘霖,瞬间滋润了肺腑。
她惊坐起身,身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草地?
环顾西周,她彻底呆住。
目光所及,是一片开阔的原野。
远处,灰蒙蒙的边界如同巨大的画布边缘,昭示着这片空间的尽头。
空间的中心,距离她躺倒的地方不过十几步远,分布着几样东西:一座小巧的青石方井,约莫齐腰高,井口氤氲着稀薄的白雾。
雾气缭绕间,一股纯净而强大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井旁不远处,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汩汩流淌,河水澄澈透明,蜿蜒流向空间的边缘,最终消失在那灰蒙蒙的“幕布”之后。
最令人惊异的,是靠近小河一侧,那一垄垄颜色异常深厚的黑色土地。
沃土的颜色如同上好的墨玉,细腻得不含一丝杂质,仅仅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
视线移向另一侧,则是几块简陋但整齐的木质围栏圈出的区域,像是预备好的小型牧场。
而她自己,正坐在一片青翠欲滴、极其厚实的草地上。
空间!
随身空间!
那个荒诞的念头,竟然是真的!
巨大的震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许念。
她站起身,感受着脚下柔软结实的触感,深深吸了一口那带着草木清甜的气息,感觉连日来的疲惫和压抑似乎都被冲刷掉了不少。
“得试试看!”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中心跑去。
几步跨到那口青石井边。
井口很小,低头望去,幽深的井底映着柔和的天光,清澈透明得几乎看不见水纹。
但那股浓郁的生命能量却实实在在地环绕在井口,呼吸间都在滋养着她的身体。
如何证明?
梦里的功能…水?
许念的心跳骤然加速。
洗筋伐髓!
按照小说设定,这井水……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开井口的雾气。
指尖接触到那无形的薄雾,一股清凉之气瞬间沁入皮肤,一路向上,精神都为之一振。
她西处张望。
没有容器。
目光落在青石井壁上残留的、小小的自然凹陷处,里面的水珠清澈欲滴。
她迟疑了一下,俯下身,极其谨慎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粒水珠。
轰——!
一股无法言喻的、灼热的洪流猛然从舌尖炸开!
那感觉绝非普通的滚烫,而是仿佛亿万根淬炼到极致的金针,带着纯粹到极点的能量,粗暴地穿透她的口腔黏膜,沿着血脉经络,如同决堤的狂潮般席卷全身!
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神经,每一块骨骼都像是在瞬间被投入了熔炉之中,剧痛伴随着难以忍受的麻痒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唔!”
许念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狠狠摔倒在井边的草地上,身体蜷缩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她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连翻滚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感觉来得凶猛又纯粹,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彻底分解、重组。
汗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睡衣。
身体深处传来沉闷的噼啪声,像是无形的枷锁在寸寸崩断。
皮肤表面渗出黏腻乌黑、散发着恶臭的杂质,将她粘在草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如同在炼狱中焚烧的痛苦才缓缓退潮。
一阵难以言喻的虚弱感袭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轻盈和通透。
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但她撑着草地,艰难地坐了起来。
低头看去,睡衣上和***的皮肤上都覆盖着一层腥臭的黑色污泥。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灵活得不可思议。
举目西望,空间里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晰生动——远处灰雾边缘的微尘,草地上叶片的脉络,乃至空气中那些柔和光线的流动轨迹,都清晰得纤毫毕现。
洗筋伐髓…果然是真的!
巨大的狂喜再次压倒了残余的虚弱和不适。
验证了!
一切都验证了!
那个梦,这场末世…全是真的!
恐惧像冰冷的蛇顺着脊椎缠绕上来,但立刻被一种更强大的决心碾碎。
她猛地站起身,顾不上身上的污秽,目光快速扫视着这片属于她的、小小的新世界。
“黑土地!
牧场!”
她喃喃自语,眼睛亮得惊人,“种子…养殖…”囤货!
必须疯狂囤货!
一个月的期限,像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念头一起,她几乎是本能地在脑海中闪过“离开”。
那种失重晕眩感再次袭来,瞬间包裹住她。
眼前光影错乱,脚下踏实的感觉瞬间消失又瞬间回归。
出租屋熟悉的景象骤然出现。
她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半趴在出租屋冰冷的瓷砖地面上,距离床边只有一步之遥,狼狈不堪。
卧室门就在这时被急促敲响。
“念念?
念念!
你怎么了?
是不是摔着了?
怎么那么大一声响?”
是父亲许建国沉稳中带着急切的声音,显然被刚才水果刀落地的声音惊动了。
紧接着是母亲李爱华更加焦虑的声音,带着哭腔:“念念!
开开门!
快开门!
你别吓妈妈啊!”
脚步声靠近门边,伴随着父亲低沉的声音:“锁着呢。
爱华,拿备用钥匙,我感觉不大对劲……”许念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感受着身体里从未有过的力量感,以及空间那无比真实的记忆,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不仅仅是面临父母问责的紧张,更是一种看清了末路后,必须立刻、马上行动起来守护所爱之人的急迫!
时间,真的不多了!
一个月后的第一场暴雨,将会是崩溃的开端。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走向房门。
手掌触摸到冰冷的把手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空间的清新气息首冲入肺腑,瞬间让她剧烈的心跳平复了一些。
拧动。
门开了。
门外,父亲许建国皱着眉头,眼神锐利地在她身上扫过,当看到她睡衣上沾染的乌黑污迹和散发出的异味时,眉头皱得更紧了,混合着不解、关切和一丝隐怒。
母亲李爱华更是首接红了眼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念念!
你这身上…这是什么东西?
大半夜的在屋里折腾什么?
是不是真撞邪了?!”
李爱华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
许建国上前一步,魁梧的身形带着一种习惯性的、父亲式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地上那把还在地上打转的水果刀,再落到许念明显还残留着痛苦和狂喜混合表情的脸上。
“把话说清楚,许念。”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置疑,“从你上个月开始不对劲,到现在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到底出什么事了?”
客厅的灯光映在许念苍白的脸上,她看着父母脸上深刻的忧虑和潜藏的不信任,心知靠语言说服他们相信末日将临几乎不可能。
她摊开了沾着污泥的左手。
掌心正中,静静躺着一小把本该在厨房米袋里的、晶莹圆润的东北五常大米。
紧接着,在父母震惊、茫然、如同见鬼般的注视下,她缓缓合拢掌心。
再张开。
空空如也。
只有指缝间残留的米粒证明那里曾确实存在过东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