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决断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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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顶灯的白光,冰冷地打在父亲许建国僵硬的脸上。

那双见惯了厂里机器轰鸣、零件转动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女儿许念摊开的、空空如也的手心,瞳孔在震惊和茫然中剧烈地收缩着。

他魁梧的身形似乎都微微晃了一下,像一台运转流畅的车床突然卡进了硬物。

母亲李爱华“啊”了一声,手里的备用钥匙“啪嗒”掉在地上,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她捂着嘴,眼睛瞪得极大,目光在女儿那只手和地上的几粒散落的、沾着污迹的米粒之间来回移动,最后落在许念惨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

那目光里有强烈的恐惧,一种超出了理解范畴的、来自深渊的恐惧。

“妖……妖怪?!”

李爱华嘴唇哆嗦着,挤出两个破碎的字,下意识就想把许念拉进怀里,却又被女儿身上散发的刺鼻恶臭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逼退了一步。

许建国猛地抬手,止住了妻子失控的话语。

他往前踏了一步,巨大的影子将许念笼罩。

车间里历练出的沉稳此刻在强行压下内心的滔天巨浪,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弄……弄回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焊枪的火花,紧紧锁在许念脸上,“把我刚才看到的东西,再弄回来!”

许念的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但身体深处那股因灵泉淬炼而新生的力量感,给了她支撑和底气。

她没有躲闪父亲逼视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眼神里没有丝毫闪烁,只有一种孤注一掷后的清晰和决然。

好。

许念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精神与空间那玄之又玄的联系。

心思再次集中在手心和那几粒米的“位置”上。

这一次,不再是巧合,而是有意识的召唤。

摊开的手掌上方,空气极其微弱的扭曲了一瞬,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被穿透。

一小捧晶莹饱满、散发着谷物清香的大米,凭空出现,稳稳地落在她沾着黑色污泥的手心里。

米粒洁白,颗颗分明,正是刚才那把消失的米。

李爱华倒抽一口凉气,腿一软,扶着旁边的鞋柜才勉强站稳。

许建国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

亲眼所见,再次验证!

这完全超出了物理的范畴,超出了他半个世纪人生积累的所有认知!

不是魔术道具,不是障眼法,就在他眼皮底下,在他的家里,被自己亲生的女儿演示着……法术?

这比任何噩梦都更不真实。

“这……这究竟是怎么……”许建国粗嘎的声音被惊疑堵住,后面的话怎么也问不出来。

他无法理解,但他车间主任的理智和长久以来支撑家庭的坚韧,逼迫他要去理解!

许念收起大米,反手将客厅窗帘唰地一下彻底拉严实,隔绝了窗外任何一丝可能的窥探。

房间里只剩下白炽灯惨淡的光线,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爸,妈,”她开口了,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凝,“我要说的事情,非常疯狂,但刚才你们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就是‘疯狂’的一部分。

它是我唯一能拿出来证明我接下来所说的话的‘证据’。”

她把掌中凭空出现的五常米,缓缓放在干净的餐桌中央。

“上个月起,我几乎每晚……都在做同样一个系列的噩梦。”

她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清晰,力图将梦中那毁灭性的画面刻在父母心头,“连续暴雨一个月,城市变成汪洋,水位最高时能淹没五层楼……洪水退去后是长达一年的恐怖高温,柏油路融化,河床干裂,水电都断了……紧接着是能腐蚀钢铁的酸雨,然后会突然降到零下几十度……甚至……还有长得像小牛犊那么大的蟑螂、成群结队啃噬墙壁和人的变异老鼠,还有地裂、山崩一样的地震……”随着她的描述,客厅里的空气仿佛被彻底冻住。

李爱华的脸色白得像纸,紧紧攥着丈夫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许建国抿着嘴唇,下颌绷出冷硬的线条,胸膛起伏比刚才剧烈得多。

他能从女儿眼中看到那种刻骨的恐惧和笃定,那不是表演出来的。

但……世界末日?

这太荒谬了!

“不可能!”

许建国猛地打断,斩钉截铁,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念念!

你这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辞职!

对,肯定是辞职吓着了你!

再不行……爸明天带你去最好的医院看……爸!”

许念猛地提高音量,带着孤狼般的决绝,打断了父亲习惯性的逃避路径,“你们昨天看XX市地方电视台的午间插播新闻了吗?!

三环路东段,那个去年新建的大桥墩下的地质塌陷?

就在我梦里出现过!

塌陷坑的形状,新闻报道的角度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我前天做的那个梦里,梦里也正好播了这个新闻!”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在许建国头顶!

他的嘴巴张了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反驳的话死死卡在喉咙里。

那个小小的地质新闻,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还感慨豆腐渣工程……许念没有停,继续抛出更重的砝码:“还有那个!

‘海蓝星链’气象观测网公布的数据!

今早全球实时气象异常的简报里,大气循环模型出现的那个前所未见的微小紊乱点!

它的位置和特征值,在我昨天的梦里也被特别标注了出来!

官方还没正式解读,但梦里预示着这是更大风暴系统形成的前兆!”

她掏出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地点开保存的截图,递给父亲。

大数据分析师抓取和分析信息的能力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

许建国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图形和冰冷的数据指标,女儿手指点出的那个异常点,清晰得无法忽视。

他不懂具体模型,但他懂什么叫“对应”。

这些冰冷的数据和女儿连续多日的“噩梦”在细节上的重合……铁一般的逻辑链条,加上无可辩驳的“空间”证据,彻底动摇了许建国半个世纪树立的坚固世界观。

他那张满是风霜痕迹的脸上,震惊、愤怒、恐惧、茫然疯狂交织,最终化为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几乎压垮了他的脊梁。

他不语,缓缓地走到餐桌旁,那把坚硬的实木椅竟被他坐得吱呀作响。

他掏出陈旧的铁烟盒,手指摸索着烟卷,动作迟缓得像是生锈的零件。

点燃了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布满污迹的脸,还有她掌心摊开的那把“证据”。

良久,嘶哑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所以,你辞职,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卖袋子……都是因为这个?”

“是。”

许念紧绷的神经因父亲这一句话而悄然松动了一丝,她斩钉截铁地点头。

李爱华眼泪终于决堤,她冲过来想抱女儿,又停住,泣不成声:“念念……你受苦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还有时间!”

许念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坚定,带着指挥若定的决断力,她看向几乎被击垮的父母,“噩梦开始到今天,刚好满月。

我在梦里看过日历,第一场无休止的暴雨,预计就在……28天后!”

“28天?!”

李爱华掩住嘴,眼泪无声滚落。

28天,那微弱的数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

许建国夹着烟的手指一抖,烟灰簌簌落在深色的裤子上。

他没拍掉,只是猛地吸了一大口,呛得剧烈咳嗽起来,那浑浊的烟雾翻滚着,模糊了他苍老眼中剧烈翻腾的情绪——怀疑、痛苦、挣扎……最终化作一片沉凝的、近乎绝望的决绝。

烟蒂被他狠狠摁灭在桌上的米堆旁,火星溅起几粒白米。

烟雾缭绕中,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抬起,目光如烧红的烙铁,终于死死钉在了自己女儿脸上。

“28天……”他粗粝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锈铁,每个字都带着千斤重,“……你说!

要卖什么?

要弄多少钱?

我们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