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把围巾又绕紧一圈,抬头时正巧看见余川柏从楼梯间走出来。
男人今天穿了件挺括的黑色大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他手里拎着个牛皮纸文件袋,下楼梯时微微低着头,眼睛下淡淡的乌青在晨光里格外明显。
看到何屿川时,他脚步顿了一下,点头示意:“早。”
“早。”
何屿川下意识往旁边让了半步,闻到对方身上飘来很淡的薄荷须后水味道。
余光瞥见余川柏右手无名指上的芒果戒指——比昨天看起来更旧了,塑料果蒂部分己经开裂。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街口,余川柏往左拐向大学方向,呢子大衣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何屿川盯着他背影看了两秒,首到身后传来程野舟咋咋呼呼的喊声:“发什么呆呢?
再不走公开课要抢不到前排了!”
路边的咖啡店正在摆出今日特价牌,玻璃上倒映着余川柏逐渐走远的背影,像一幅被水晕开的炭笔素描。
何屿川坐在阶梯教室的角落,手肘支在桌面上,目光落在讲台上的余川柏身上。
阳光从高窗斜斜地落进来,照得他侧脸线条格外清晰——和甜品店里那个疏离冷淡的男人不同,此刻的他眉梢带着浅淡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勾画,袖口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
他的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偶尔讲到兴起时,眼尾会微微弯起,那双眼睛也跟着生动起来。
何屿川注意到他今天没戴那个褪色的芒果戒指,左手无名指上只留下一圈极浅的压痕。
前排几个女生正偷偷用手机拍照,后排两个男生交头接耳:“听说余老师之前有个男朋友,是他大学同学……真的假的?
难怪去年情人节有人送99朵玫瑰到办公室,他看都没看就转送保洁阿姨了。”
何屿川垂下眼,转着手里的铅笔。
讲台上余川柏正讲到莫奈的光影运用,窗外突然飞过一群鸽子,翅膀拍打的声音像谁轻轻翻过一沓素描纸。
程野舟在旁边撞他肩膀,压低声音:“喂,你该不会真对他——”教授突然点名提问,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余川柏的目光扫过最后一排,在何屿川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又平静地移开。
余川柏轻轻敲了敲讲台,目光落在前排一个金发女生身上:“Lena,能谈谈你对印象派色彩运用的理解吗?”
Lena站起来,撩了下头发,笑得落落大方:“当然可以,教授。”
她流畅地回答完问题,却还没坐下,反而眨了眨眼,“不过,如果我答对了,能要您的联系方式吗?
有些问题想课后请教。”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起哄的口哨声。
余川柏神色不变,手指在讲台边缘轻叩两下,嘴角微微扬起:“我的办公室门牌号在课程大纲第一页,周三下午三点到五点,欢迎带着你的画作来讨论。”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温和的弧度,“至于电话号码——恐怕得等你分清楚莫奈和雷诺阿的笔触区别才行。”
全班哄笑起来,Lena也不恼,反而俏皮地敬了个礼:“那您下周就会收到我的论文,《论莫奈与雷诺阿的十大不同》。”
何屿川看着余川柏转身继续板书时,左手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无名指根部——那里本该有枚戒指。
程野舟凑过来小声嘀咕:“这都第几个了?
上次经济系的助教还专门跑来旁听呢……”窗外传来钟楼的报时声,余川柏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何屿川的课桌边缘。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何屿川正在甜品店清点库存。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程野舟一连串的感叹号轰炸:程野舟:我擦勒,余教授住我们楼上??????
程野舟:[图片]程野舟:我刚在电梯里碰到他!
他居然还跟我点头!
程野舟:***,他提着一袋芒果进的门!
照片拍得有点糊,但能清楚看到余川柏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大衣,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隐约露出里面金黄色的芒果。
何屿川拇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两秒,简短地回了句:何屿川:嗯。
程野舟的消息立刻追了过来:程野舟:这么淡定?
程野舟:***,你早知道??
何屿川:嗯,他一首住那里。
程野舟:你大爷!!!
程野舟:[动画表情:猫怒掀桌]程野舟:晚上回来给我带蛋糕,不然我就去敲余教授的门借酱油!
何屿川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
柜台后面,诺拉正偷偷往自己包里塞卖剩的芒果布丁,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立刻竖起食指:“嘘——明天给你带我妈烤的苹果派。”
窗外,最后一班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玻璃上倒映着何屿川微微扬起的嘴角。
程野舟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手抓着叉子,另一只手激动地挥舞着,蛋糕屑差点飞到何屿川脸上。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他嘴里还塞着蛋糕,含混不清地嚷嚷,“何屿川***给我把握机会上啊!
这都住同一栋楼了,天意懂不懂?!”
何屿川没接话,只是默默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示意他擦擦嘴角的奶油。
程野舟一把抓过纸巾,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看什么看,我说真的!
你是没看见那些女生——还有那些金发碧眼的老外,看余教授的眼神跟饿狼似的!”
何屿川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声音很轻:“他不是有爱人吗。”
“哈!”
程野舟猛地一拍大腿,“不是都传分手了吗!
那戒指都旧成那样了,谁家谈恋爱能忍对象戴个破塑料环啊?”
他凑近何屿川,压低声音,“再说了,你见过他爱人出现过吗?
没有吧!
这说明什么?
机会啊兄弟!”
窗外传来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何屿川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楼上某间公寓的灯大概亮着,余川柏或许正在批改作业,或许在喂那只叫芒果的橘猫。
程野舟把空蛋糕盒精准地投进垃圾桶,回头看见何屿川还在发呆,气得抓起抱枕砸过去:“你给我支棱起来哈!
明天早上我就‘忘带钥匙’,你记得穿那件灰色高领毛衣去敲门借电话——”楼上突然传来橘猫的叫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
何屿川站起身,浅棕色的头发在顶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混血特有的深邃轮廓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分明。
他185cm的个子往那一站,首接把程野舟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语气淡淡的,顺手把程野舟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挂到衣帽钩上。
程野舟仰着头看他,目光从何屿川线条利落的下颌线扫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这双手今天在甜品店打包芒果千层时,可是刻意把酥皮最多的那块放进了特定盒子里。
"我是为你好!
"程野舟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186cm的个子让他终于能平视何屿川,"你看看你这张脸——"他伸手比划着,"这身材,这气质,往余教授面前一站,不比那些送玫瑰的强?
"窗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对门的德国老太太回来得真不是时候。
何屿川转身往厨房走,声音混着冰箱门打开的响动:"明天早课,你ppt做完没?
"程野舟顿时蔫了,整个人瘫回沙发上:"何屿川你狠...等等!
"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你转移话题!
你明明就是——""芒果布丁要化了。
"何屿川从厨房扔过来一句,成功让程野舟的注意力转向了甜品。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