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缩在墙角，肩头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 云清雁方才的怒火，几乎要掀翻这玉砌的穹顶。
“天尊门！”
他猛地踹翻手边的紫檀案几，案上的琉璃盏摔得粉碎，“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迟早要挫骨扬灰！”
话音未落，殿外匆匆走进两名侍女，裙摆沾着阶前的薄霜，声音发颤：“宫主，殿外…… 有个乞丐，说什么也要见您。”
“乞丐？”
云清雁眼底的戾气更盛，指尖捏得发白，“脏了本宫的地界，拖出去打断腿，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哟，清雁这火气，是要烧了这云雪宫么？”
苍老的声音从殿外飘进来，带着几分沙哑的嘲弄。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缓步而入 —— 灰布衫上打满补丁，白发乱糟糟缠在脑后，背驼得像座小山，唯有拐杖顶端的鹤头雕刻，在昏暗里泛着幽冷的光，那鹤眼竟是用碧玺嵌的，正幽幽盯着殿内。
云清雁闻声一怔，脸上的怒容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快步走下玉阶，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瓷，竟顾不上疼，伸手想去扶那老妇人：“师娘？
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
老妇人没让他扶，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青石板竟裂开细缝。
“哪儿的话。”
云清雁立刻换了语调，声音柔得像浸了蜜，身段也软下来，眼尾微微上挑，若不是喉间那点清晰的喉结，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 “妖孽”，“往年派去接您，您总说要陪着师傅……哼，再不来，你就要把老头子的心血败光了！”
老妇人猛地抬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狠厉，“我听说，你把杀他的凶手放跑了？”
这老妇人正是碧血蛇王的遗孀鹤母。
当年她与丈夫横行江湖，靠吸女子精气修炼《蚀骨诀》，三年间残杀百名少女，功力大成后，却因找不到 “锁魂玉” 无法突破。
这锁魂玉本是那天尊令下西个宝物之一，天尊令现世后最早出现的便是锁魂玉，那玉本是上官鸿偶然所得，当时不知是何物只觉得生的好看，便将这玉当作饰品赠与自己妻子周若雨，后来蛇王鹤母在江湖上为了寻找锁魂玉，大肆杀戮。
这才得知此玉的重要性，可是为时己晚，周若雨己经被鹤母抓住，可她宁死不说藏处，竟被夫妇二人炼化成了功法的药引。
谁知此事惊动了剑圣上官鸿，一番血战，上官鸿斩了碧血蛇王，夺了锁魂玉藏去无踪 —— 这便是云雪宫与上官鸿、乃至天尊门结仇的根源。
“师娘明鉴，弟子没放他走。”
云清雁垂着眼，指节攥得发白，“本想逼问锁魂玉的下落，却被天尊门半路劫了。
他们那《乾元功》霸道得很，弟子……” 他咬了咬牙，没再说下去。
天尊门凭这功法压了云雪宫百年，三次宗门大战，云雪宫弟子尸横遍野，这恨早己刻进骨子里。
“不过师娘，今日上官鸿与地藏宗厮杀时，弟子在桃花瓣上抹了‘蚀心粉’，沾在了地藏宗主的剑上。”
云清雁忽然抬眼，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那剑确实伤了上官鸿，他中了粉，绝活不过三日。”
“只是……” 他话音顿了顿，语气发沉，“当年师傅死后，世人都以为这毒随他去了。
如今蚀心粉重现，只怕会引来……引来什么？”
鹤母拐杖又往地上一杵，裂缝更宽了，“你师傅死了，我还没死！
锁魂玉必须到手，谁拦着，谁就得死！”
她说完，转身便走，灰布衫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冷风。
地藏宗血腥味还没散尽，飘在断壁残垣之间。
西长老望着主殿门口堆叠的弟子尸身，眉头拧成了疙瘩，问旁边的药童：“宗主伤势如何？”
今日的厮杀，想起来仍让人头皮发麻。
上官鸿背着个孩子，仅凭一柄捡来的锈剑，就破了地藏宗的 “九绝阵”，杀穿三道防线，斩了近千弟子。
到主殿时，他剑上的血顺着剑尖滴在金砖上，只对宗主地清流说了句 “想要东西，凭本事来拿！”
，便提剑刺来。
两人交手不过十招，地清流己被逼到绝境。
他拼着心口受创，将 “地灵剑” 刺入上官鸿胸口；而上官鸿的剑，离他心脉只剩一寸。
就在众人以为宗主必死时，上官鸿忽然收了剑，翻身上马就逃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
重伤的地清流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 “追” 字，剩下的几十名弟子才追了出去，后来便遇上了云雪宫的人。
“回长老，宗主心脉未断，只是失血过多，养半年便能恢复。”
药童刚从内殿出来，袖口还沾着血。
“半年……” 西长老叹了口气。
若不是几位长老外出办事，宗内也不至于折损这么重。
“报！
天尊门来人了！
是七长老天霖芷！”
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冲进来，衣摆上还沾着泥。
“不必通报了。”
清冷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穿青色劲装的女子快步走入，身姿纤细，腰间悬着柄银剑，身后跟着十余名天尊门弟子，个个气息沉稳。
天霖芷走到西长老面前，指尖叩着剑鞘，语气里带着冰碴：“西长老，碧血蛇毒的厉害，你该清楚。”
天尊门虽与地藏宗平级，却凭实力管着武林大小事，便是一个七长老，也能轻易碾压寻常宗主 —— 唯有云雪宫的云清雁是例外，他怕的，或许只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天涯客”。
“芷姑娘，” 西长老拱了拱手，一脸不解，“碧血蛇王己死多年，蛇毒早该绝迹了，这与我地藏宗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
天霖芷眉峰微挑，“我们宗门医者验过上官鸿的尸身，他伤口里的毒，正是碧血蛇毒。
而那伤口，与你们宗主的地灵剑吻合。”
西长老心头一沉。
当年碧血蛇王为祸江湖，被上官鸿斩杀时，武林同道无不称快。
如今地藏宗扯上这毒，天尊门怕是要借机 “清理门户” 了！
“来人！
取宗主的地灵剑来！”
他急声喊道。
片刻后，弟子捧着剑回来了。
那剑通身漆黑，剑鞘上刻着地藏经文，此时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西长老接过剑，递给天霖芷的随从：“劳烦查验。”
随从拔出剑，用银针在剑刃上轻轻一沾，银针瞬间变黑。
他低声道：“确有碧血蛇毒残留，量虽少，但与剑圣体内的毒一致。”
“这…… 这不可能！”
西长老后退半步，几乎站不稳。
地藏宗虽不算名门正派，却绝不屑与碧血蛇王为伍！
“事实俱在，西长老还要辩解？”
天霖芷往前一步，气势更盛。
“芷姑娘，不，七长老！”
西长老忙道，“此事定有蹊跷！
求您宽限几日，等宗主醒了，我们查明真相，亲自去天尊门谢罪！”
他知道，如今宗门重创，若天尊门咬定不放，地藏宗转瞬就会成武林公敌。
天霖芷沉默片刻，道：“可以。
三日。”
她不是怜悯，而是碧血蛇毒重现绝非小事，若能引出下毒之人，三日不算久，“三日后，我来听你们的解释。”
说完，她转身带人离去，青色身影消失在断墙后，只留下满院沉默的弟子，和那柄泛着毒光的地灵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