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手机震动个不停,屏幕上跳动着“瞳瞳”两个字。
她刚接起,许瞳标志性的高亢嗓音就穿透耳膜砸了过来:“苏婉婉!
***人间蒸发啊?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还以为你被傅承聿那王八蛋灭口沉江了呢!”
苏婉把手机拿远了些,疲惫的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点弧度:“刚下班,在工坊,机器太吵没听见。”
“工坊?
什么工坊?
你现在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窝着?
地址!
立刻!
马上!”
许瞳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别跟我说什么没事,陈姐都告诉我了!
‘经纬’那个陈姐!
她说你这两年过得什么日子?
打零工?
卖散图?
苏婉婉你出息呢?
被狗吃了?”
苏婉报出涅槃工作室的地址。
不到半小时,一辆惹眼的亮黄色跑车一个急刹停在街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车门砰地打开,许瞳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裹着一身剪裁锋利的黑色套装,风风火火地冲下来,墨镜都遮不住她满脸的杀气。
她一把拽过苏婉,上下左右地扫描,目光像探照灯。
“瘦了!
脸色也差!
傅承聿那个挨千刀的!”
许瞳咬牙切齿,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燃着怒火的美目,“那狗东西没再骚扰你吧?”
苏婉摇摇头:“没有。
他大概早忘了我是谁。”
“忘了?”
许瞳像是听到天大笑话,声音陡然拔高,“他忘了?
哈!
他最好祈祷自己真忘了!
不然老娘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一把挽住苏婉的胳膊就往工作室里拖,“走!
去你地盘!
给我说清楚!
这两年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字都不许漏!”
涅槃工作室灯火通明,几个加班的同事被门口的动静吸引,好奇地看过来。
许瞳目不斜视,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带着压迫感的回响。
经过休息区时,她瞥见茶几上摊开的一本财经杂志,封面人物正是西装革履、神情冷峻的傅承聿。
许瞳脚步一顿,扯了扯嘴角,鞋跟精准地、狠狠地碾过那张英俊的脸,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和一道刺目的划痕,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拉着苏婉走进她的工作区。
苏婉的工位靠窗,绘图板上还摊着未完成的“星轨”系列局部放大图,旁边堆着厚厚的资料和笔记。
许瞳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把昂贵的手包随手丢在满是铅笔屑和橡皮擦末的桌面上,双臂环抱:“说吧。
从头开始说。
你怎么跑这‘涅槃’来的?
江砚又是何方神圣?”
在许瞳灼灼的目光下,苏婉简略地说了离开傅承聿后的生活,蜗居、打工、画图,以及在“经纬”被江砚发现,最终加入涅槃的过程。
许瞳听着,表情从愤怒到心疼,最后定格在一种混合着骄傲和狠戾的复杂情绪上。
“干得漂亮!”
许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绘图尺都跳了一下,“这才是我的苏婉婉!
让那瞎了眼的狗男人抱着他的白月光发烂发臭去!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盯着苏婉,“这江砚,什么路数?
对你这么好?
别是另有所图吧?”
苏婉失笑:“他是老板,我是员工。
他看中的是我的设计。”
“设计?”
许瞳挑眉,随手拿起苏婉绘图板上几张散落的草稿。
那是几张风格强烈的概念草图,线条凌厉,结构大胆,带着一种挣脱束缚的爆发力,与她早期在傅承聿身边时画的那些温婉精致的商业款截然不同。
许瞳虽然主业是时尚主编,但对美的敏锐度极高。
她翻看着,眼神渐渐亮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啧……苏婉婉,你行啊!
这灵气……被傅承聿那***耽误了多少年!”
她把草图拍回桌上,斩钉截铁,“这种好东西,藏着掖着干什么?
得让更多人看到!”
“慢慢来吧。”
苏婉语气平静,“在涅槃,我能学到很多。
陈墨老师虽然严厉,但教得很实在。
江先生……也给了很大的空间。”
她想起工坊门口那个沉默的身影。
“慢慢来?”
许瞳嗤笑一声,身体前倾,凑近苏婉,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对付傅承聿那种眼高于顶的***,最好的报复是什么?
就是让他亲眼看着,他弃如敝履的人,是怎么在他高攀不起的地方,光芒万丈!
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掏出最新款的手机,手指飞快地划拉着屏幕,翻出一个相册,“下个月,《风尚》要做一期‘破界新生代’的珠宝设计师专题。
主编是我铁瓷儿。
本来定的那几个,要么匠气太重,要么只会堆砌概念。
你,”她指尖点向苏婉,又点了点绘图板上的草图,“带着这些东西,上!”
苏婉愣住了:“《风尚》?
那是最顶级的……” “顶级怎么了?
顶级杂志不需要有灵气的新血?”
许瞳打断她,眼神灼灼,“机会我塞给你了。
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
专题篇幅有限,主推三到五件作品。
给你两周时间,拿出你最硬、最能代表‘苏婉’的东西!
别给我整那些温吞水!”
她顿了顿,毒舌本色又冒出来,“当然,要是你心里还惦记着那坨狗屎,画出来的东西还带着那股子怨妇味儿,那趁早拉倒,别出去给我丢人!”
许瞳的话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得人疼,却也瞬间驱散了苏婉心底最后一丝犹疑和自怜。
一股久违的热流从心口涌上来,冲撞着喉咙。
她看着许瞳那双写满了“我看好你,别掉链子”的眼睛,用力吸了口气,眼神一点点沉淀下来,变得坚定、锐利。
“好。”
苏婉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两周。
我给你全新的东西。”
“这才像话!”
许瞳满意地站起身,拎起手包,“地址发我,回头给你寄点我私藏的顶级咖啡豆,提神醒脑,别熬成黄脸婆。”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眼神带着警告,“记住,苏婉婉,你现在是我许瞳罩着的人。
傅承聿那孙子,还有他那个装模作样的林妹妹,敢再凑上来恶心你,告诉我,看我不撕烂他们的脸!”
高跟鞋的脆响再次回荡在空旷的工作区,像战鼓擂动,渐行渐远。
工作室彻底安静下来。
苏婉坐回绘图板前,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些被许瞳翻看过的、充满力量感的草稿,又落到旁边“星轨”系列严谨的工艺图纸上。
一种强烈的冲动在胸腔里冲撞。
她关掉了工位上明亮的顶灯,只留下绘图板前那盏聚焦的台灯。
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她和面前洁白的画纸。
她抽出一张全新的纸,压好。
没有犹豫,铅笔尖落在纸上,果断地划下第一道深重的线条。
不再是“星轨”的精密计算,也不是早期宣泄式的涂鸦。
这道线条带着破茧而出的决绝,在纸上延伸、转折、碰撞,勾勒出一种冰冷又炽热的形态,像被冻结的火焰,又像在寂静中爆裂的星辰内核。
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成了深夜工作室里唯一的声响,坚定而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