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古木枝桠虬结,如同鬼魅伸出的干枯手臂,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星光。
脚下是厚厚的、半腐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清晰。
山林深处,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嚎叫,更添几分阴森。
陆辰左手紧握着柴刀,右手拿着一根探路的结实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开挡路的枯枝藤蔓。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适应着,耳朵也竖起来,捕捉着周围哪怕最细微的声响。
胸前的古玉,那点微弱的暖意似乎更清晰了些,像一个小小的暖炉贴在胸口,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凭着记忆和对山势的熟悉,陆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血阳草喜阴凉湿润,多生长在背阴的山崖石缝之中。
他要去的那片山坳,正好在一处陡峭的悬崖下方,那里常年不见阳光,岩石潮湿,苔藓丛生。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是茂密,光线也越发黯淡。
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如同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陆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王瘸子提到的“山魈”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集中在辨识方向和寻找路径上。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接近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处近乎垂首的陡峭山崖,崖底堆积着许多从上方滚落的巨石,形成一片乱石嶙峋的区域。
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苔藓和腐殖土的味道。
陆辰放轻脚步,如同灵巧的狸猫,在嶙峋的巨石间穿行。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崖壁底部那些幽深的石缝和潮湿的角落。
终于,在一处被几块巨大落石半掩着的石缝边缘,他看到了几簇在微弱星光下闪烁着暗红色光泽的植物——正是血阳草!
而且看那色泽和形态,年份绝对超过十年!
陆辰心中一喜,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谨慎地观察了一下西周,除了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兽吼,并无其他异状。
他放下背篓,将柴刀插在腰间便于拔取的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攀上那几块巨石,朝着血阳草靠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暗红草叶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臊恶臭毫无征兆地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股恶风自身侧猛扑而至!
速度快得惊人!
陆辰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生死关头,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凭借着无数次在山野中摸爬滚打练就的本能,身体猛地向侧面一倒,顺着湿滑的岩石向下滚去!
“吼——!”
一声狂暴嗜血的咆哮几乎震破耳膜!
一道巨大的黑影擦着陆辰翻滚的身体狠狠撞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轰隆!
碎石飞溅!
那黑影利爪挥过,陆辰原本立足的那块岩石表面竟被抓出几道深深的沟壑!
火星西射!
陆辰狼狈地滚落在地,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喉头一甜。
但他根本顾不上疼痛,强忍着眩晕感,手脚并用地向后急退,同时拔出了腰间的柴刀!
借着从岩石缝隙透下的极其微弱的星光,他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
那是一只体型壮硕如小牛犊的怪物!
浑身覆盖着黑褐色的粗硬长毛,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残忍暴虐的光芒。
它的双臂异常粗长,末端是闪烁着金属般寒光的巨大钩爪,此刻正暴躁地刨抓着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
一张血盆大口张开,露出匕首般的獠牙,腥臭的涎水不断滴落——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山魈!
山魈显然被陆辰躲开攻击的行为激怒了,它捶打着自己厚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着陆辰这个渺小的猎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似乎饿极了,眼前这个活物让它无比兴奋。
陆辰的心沉到了谷底。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握紧柴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
他知道,面对这种凶兽,逃跑是死路一条,它速度太快了!
唯一的生路,就是拼命!
山魈没有给陆辰更多思考的时间。
它后肢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再次化作一道腥风,带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挥舞着恐怖的利爪,朝着陆辰当头抓下!
这一爪若是抓实了,足以将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拍碎!
生死关头,陆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即将触及他额头的刹那,他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嗡”地一声炸开了!
整个世界,似乎在这一瞬间……慢了下来?
风声变得悠长而遥远,山魈扑击的动作在他眼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獠牙上滴落的涎水、利爪破开空气的轨迹、怪物眼中那残忍的兴奋……这不是错觉!
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但陆辰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缓慢”的感觉!
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感,伴随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灼热,猛地从他胸腔内爆发出来!
“喝啊——!”
陆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以一种超越他平时极限的、近乎不可能的角度猛地向侧面扭转!
那动作快如鬼魅,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感,仿佛他早就预知了利爪的落点!
嗤啦!
利爪擦着陆辰的肩头划过,将他本就破旧的棉袄撕裂开一道大口子,带起几缕布条,***辣的疼痛感传来,但终究是避开了要害!
与此同时,陆辰手中的柴刀,灌注了他全身的力气和那股突如其来的灼热力量,借着身体扭转的惯性,如同毒蛇出洞,精准而狠辣地朝着山魈因为扑击而暴露出的、相对柔软的腰腹要害——狠狠捅去!
噗嗤!
锋利的柴刀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山魈坚韧的皮毛和肌肉!
一股滚烫腥臭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嗷——!!!”
山魈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剧痛让它彻底疯狂!
它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扭,恐怖的巨力将陆辰连人带刀狠狠甩飞出去!
陆辰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后方一块布满苔藓的冰冷崖壁上!
砰!
巨大的撞击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咙一甜,再也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他手中的柴刀也脱手飞出,掉落在不远处的乱石堆里。
那只山魈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腰腹间插着柴刀,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剧痛和流血让它更加狂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瘫软在崖壁下的陆辰,充满了怨毒和刻骨的杀意。
它低吼着,一步步朝着无法动弹的陆辰逼近,每一步都踏在碎石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鼓点。
陆辰瘫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剧痛,骨头像散了架,意识模糊。
他看到山魈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闻到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臭和死亡的气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要死了吗?
像爹娘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片冰冷的大山里?
就在山魈巨大的阴影即将完全笼罩陆辰,那沾满鲜血的利爪再次高高扬起,准备将他撕成碎片的瞬间——嗡!
陆辰胸前的古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冲入他几乎枯竭冰冷的身体!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剧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感再次涌现!
同时,他模糊的视线扫过身侧布满苔藓的崖壁,在那冰冷潮湿的岩石表面,似乎……看到了一些极其模糊、扭曲的、非人非兽的古老刻痕?
那刻痕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幻觉。
“吼!!!”
山魈的利爪带着死亡的呼啸落下!
陆辰眼中,那濒死前的绝望瞬间被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不屈的凶戾所取代!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滚!
轰!
山魈的利爪狠狠抓在他刚才瘫倒的位置,坚硬的岩石被抓得粉碎!
陆辰滚动的身体撞进了一个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天然石缝!
那石缝入口极其隐蔽,被几块突出的岩石和茂密的藤蔓完全遮挡,若非他刚才那一滚的角度极其刁钻,根本不可能发现!
山魈巨大的身躯被挡在了石缝之外!
它愤怒地咆哮着,挥舞着巨爪疯狂地抓挠着入口处的岩石,碎石纷飞!
但它庞大的体型根本无法挤进这狭窄的石缝!
暂时安全了!
陆辰瘫在石缝深处冰冷的地面上,浑身被冷汗和血水浸透,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胸口的古玉依旧散发着惊人的热力,暖流在他体内奔腾流转,快速修复着受损的身体,驱散着寒意和虚弱。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石缝入口藤蔓的缝隙,看着外面那只暴怒咆哮、不断撞击石壁的巨大黑影,心有余悸。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活下来了。
靠着那瞬间的“缓慢”感知,靠着那爆发出的力量,靠着这处救命的石缝,也靠着…胸前这枚变得滚烫的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