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人签收的快递
入职第一天的晨会刚结束，站长老王就把一叠泛黄的快递单拍在他面前，最上面那张的地址栏用红笔圈了个刺眼的圈 —— 静巷 77 号老楼 302 室。
“这单你跑一趟，” 老王叼着烟，烟灰落在油腻的柜台上，“三天了，没人签收。”
史逸捏起快递单，纸质脆得像陈年的饼干。
收件人姓名那一栏洇着片深色污渍，勉强能辨认出 “邮差” 两个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沾满水的笔写的。
寄件人信息栏是空的，只有右下角盖着个模糊的邮戳，日期被污渍糊住，看不清年份。
“静巷在哪儿？”
他问。
手机导航里搜不到这个地名，地图软件显示那片区域是片空白，像被人用橡皮擦过。
老王往地上啐了口烟蒂：“老城区深处，导航没用。
顺着永安街往里钻，看到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就拐，巷子口有个掉漆的邮筒。”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有点飘忽，“那楼…… 有点年头了，你机灵点。”
史逸骑着快递站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在正午的阳光里穿街过巷。
永安街的老房子墙皮剥落，晾衣绳上的白衬衫在风里晃得像招魂幡。
路过一家杂货铺时，老板娘探出头喊住他：“小伙子，去静巷？”
“嗯，送个快递。”
史逸刹住车。
老板娘往他车筐里塞了把艾草：“拿着，那巷子里阴。
尤其那栋老楼，十年前死过个邮差，就死在 302 室。”
她压低声音，指甲在玻璃柜台上划得咯吱响，“听说他死前送的最后一个快递，收件人也是‘邮差’。”
电动车驶进静巷时，阳光像是被巷子两侧的高墙切碎了，落在地上只剩斑驳的碎影。
巷口的绿色邮筒锈得掉了皮，投信口塞着团皱巴巴的报纸，露出的边角印着 “1998 年” 的字样。
史逸捏了捏口袋里的艾草，叶子边缘的锯齿硌得手心发疼。
老楼像个驼背的老头蹲在巷子尽头，墙面上爬满爬山虎枯藤，露出的砖块上布满深色斑点，像干涸的血迹。
单元门是掉漆的铁皮门，门楣上 “静安楼” 三个铜字被腐蚀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史逸推开门，铰链发出的 “吱呀” 声在空荡的楼道里荡开，惊得墙缝里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楼道里没装灯，只有从楼梯转角的小窗透进来的微光，勉强能看清台阶。
每级台阶的边缘都磨得圆润，像是被人踩了千万遍。
史逸数着台阶往上走，脚步落在水泥地上，回声格外清晰，像有另一个人在跟他同步上楼。
302 室的门是暗红色的木门，门牌号歪歪扭扭地挂着，“3” 和 “2” 之间夹着根生锈的铁丝。
他举起快递盒，盒子轻飘飘的，摇起来没声音，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有人吗？
快递。”
史逸的声音在楼道里撞了个来回。
门内没动静。
他又敲了敲门，指关节碰到门板的瞬间，感觉冰凉刺骨，像是摸到了块寒冰。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 “咔嗒” 声 ——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抠快递盒的胶带，一下，又一下，节奏慢得让人心里发毛。
“请问是‘邮差’先生吗？
您的快递。”
史逸提高了音量。
抠胶带的声音停了。
过了几秒，门内传来模糊的拖拽声，像是有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板上挪。
史逸屏住呼吸，透过门链和门框之间的缝隙往里看 —— 昏暗中能看到散落一地的快递盒，堆得像座小山。
一个黑影背对着门蹲在地上，正在拆最上面的盒子，动作机械得像个木偶。
那黑影的影子拖在地上，长得不成比例，末端缠在一个打开的快递盒上，像条蠕动的蛇。
“您签收一下。”
史逸的声音有点发紧。
黑影没回头，只是慢慢抬起手。
史逸看到那只手的指甲又黑又长，指尖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手在空气中摸索了一阵，突然停在门链旁边，像是在尝试够到门外的笔。
史逸把笔递过去，指尖刚碰到那只手，就像被冰锥刺了一下，猛地缩回手。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赫然多了道细小的血痕，血珠刚冒出来就凝固成了黑色。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史逸往下瞥了一眼，楼梯转角的阴影里似乎有个白影晃了一下，快得像幻觉。
“谁在那儿？”
他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但那道白影晃过之后，门内的黑影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拆快递的动作变得狂躁，“咔嗒” 声越来越响，像是在发脾气。
散落的快递盒被撞得东倒西歪，有个盒子从黑影脚边滚到门后，露出里面的东西 —— 是一叠泛黄的信封，每个信封上都贴着枚黑色的邮票，邮票图案是个模糊的邮差剪影。
史逸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别让他拿到快递。”
他抬头再看，门内的黑影己经站了起来。
那影子异常高大，几乎顶到了天花板，透过门缝能看到它后颈处有块深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的痕迹。
“您不签收的话，我就放门口了。”
史逸把快递盒放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
黑影猛地转过身。
史逸只看到一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像两团鬼火。
紧接着，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在挣扎。
他吓得转身就跑，下楼时差点被台阶绊倒，脚踝磕在水泥角上，疼得钻心。
跑到单元门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
302 室的门缝里，那道黑影正贴着门板站着，一只枯瘦的手从门链缝隙里伸出来，指尖离地上的快递盒只有几厘米。
骑上电动车往巷口冲时，史逸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盯着他。
路过那个锈迹斑斑的邮筒时，他瞥见投信口的报纸动了一下，露出的日期赫然是 “2045 年 7 月 18 日”—— 就是今天。
回到快递站，老王正翘着二郎腿打盹。
史逸把那张没签收的快递单拍在柜台上，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工作服。
“没签着？”
老王睁开眼，一点都不意外。
“里面有人，但……” 史逸想说那黑影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王拿起那张快递单，用指甲在 “邮差” 两个字上划了划：“这单你别管了，我报遗失。”
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那楼里的快递，有时候会自己‘走’。
前几年有个快递员，也是送 302 室的件，进去就没出来。
后来警察在 302 室找到他的电动车钥匙，还有半张没撕完的快递单，收件人也是‘邮差’。”
史逸摸了摸口袋里的艾草，叶子己经蔫了。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道细小的血痕，黑色的血痂像个微型的邮戳印。
夜幕降临时，史逸收到了第二条陌生短信。
这次只有一张照片 ——302 室的门口，那个无人签收的快递盒不见了。
门链缝隙里，那只枯瘦的手正拿着笔，在那张被遗忘的快递单上写字，字迹歪歪扭扭，和收件人栏的 “邮差” 一模一样。
照片的背景里，楼道尽头的窗户映着轮残月，月光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条拖在地上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