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紫藤誓约暮春的风裹着紫藤甜香,在丞相府的后花园里萦绕。云歌踮起脚尖,
雪白的绣鞋踩在青石凳上,试图够到最高处那串缀满花苞的藤蔓。她的鬓边斜簪着一支木簪,
缠着褪色的红丝线,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小心!”一道急切的声音突然响起。
云歌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却落入一个带着淡淡硝烟气息的怀抱。
秦骄阳的银甲还泛着冷光,显然刚从校场回来,他的手臂稳稳环住云歌的腰,“再摔一次,
当心我用红绳把你拴在紫藤架上。”云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染上了晚霞的颜色。
她挣扎着转过身,却撞进少年清亮的眼眸里。秦骄阳弯腰拾起那支掉落的木簪,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垂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最珍贵的宝物。
远处传来丞相府仆人的呼唤声,惊得云歌像受惊的雀儿般逃开,绣鞋踏碎满地花影,
只留下一串慌乱的脚步声。秦骄阳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他将木簪小心地收入怀中,目光落在满架盛开的紫藤花上。那年他十六,云歌十四,
两个少年少女的身影常常在这紫藤架下追逐玩闹。“等我挣了军功,便用十里红妆娶你。
”秦骄阳的声音穿透暮色,惊起满架栖鸦。躲在月洞门后的云歌,
把发烫的脸颊埋进紫藤花簇里,心脏跳动得几乎要冲出胸腔。长安城的月光温柔地洒下,
将少年少女的誓言裹在其中,那一刻,仿佛时间都能静止。然而,命运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三日后的深夜,祠堂里的烛火摇曳不定,香灰簌簌落在父亲佝偻的脊背上。“淮王殿下求娶,
这是云家的造化。”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和叹息,“秦将军不过是个庶出子,
如今虽在军中崭露头角,但如何护得住云家满门?”云歌跪在冰冷的青砖上,
望着供桌上母亲的牌位,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突然想起前日秦骄阳偷偷塞给她的糖渍梅子,
酸甜滋味还残留在齿间,此刻却化作满心苦涩。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
淅淅沥沥地打在芭蕉叶上,混着远处传来的马嘶声——那是秦骄阳得知消息后,
骑马离去的声音。那声音穿透雨幕,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也带走了云歌所有的期待。
云歌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妆奁,取出秦骄阳送的那支木簪。
红丝线已经有些松散,但她依然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云歌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直到晨光刺破云层。
2 红妆错嫁接下来的日子里,丞相府上下都在为婚事忙碌。云歌如同木偶一般,
任由丫鬟们为她梳妆打扮,试穿嫁衣。她常常站在窗前,望着秦府的方向出神,
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熟悉的身影。大婚那日,长安城张灯结彩。云歌穿着火红的嫁衣,
头戴凤冠,坐在花轿中。透过花轿的缝隙,她看见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听说新娘子是丞相府的嫡女,长得可漂亮了。”“淮王殿下真是好福气啊。
”这些声音传入耳中,却激不起云歌一丝波澜。当花轿停在淮王府门口,云歌被人扶下花轿。
她隔着盖头,望见罗彦安玄色蟒纹靴停在面前。本该是凤冠霞帔嫁给心爱之人的她,
终究成了他人新妇。红烛摇曳间,云歌想起三个月前秦骄阳出征那日,自己偷偷爬上城墙。
少年将军的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勒马回望,隔着重重人群与她对视。那一刻,
云歌几乎要冲下城墙,却见罗彦安的马车停在身后,帘子掀开,露出一双含着笑的桃花眼。
“云歌,你比传闻中更美。”罗彦安挑起她的盖头,指尖在她脸颊上流连。
云歌望着铜镜里交颈的喜烛,将秦骄阳送的木簪藏进妆奁最底层,
心中默默告别那段年少的爱恋。而此时的秦骄阳,正骑着马,在倾盆大雨中奔向边疆,
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只是那紧握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红烛在新房中摇曳,
洒下暖黄的光晕,却驱不散云歌心中的寒意。罗彦安挑起她的盖头后,便命人摆上酒菜,
拉着云歌一同饮酒。他的目光在云歌身上游移,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云歌,
你比传闻中更美。”云歌勉强扯出一抹微笑,端起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她望着铜镜里交颈的喜烛,想起与秦骄阳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秦骄阳也曾这般温柔地看着她,说要给她十里红妆,可如今,她却成了别人的新娘。
罗彦安似乎并未察觉到云歌的异样,自顾自地喝着酒,言语间尽是对云歌美貌的夸赞。
酒过三巡,他的眼神变得愈发迷离,伸手想要搂住云歌的肩膀。云歌下意识地躲开,
罗彦安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嫌弃本王?
”罗彦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云歌连忙摇头,“殿下误会了,妾身只是有些紧张。
”罗彦安冷哼一声,不再强求,又自顾自地喝起酒来。不一会儿,他便醉倒在桌前,
鼾声渐起。云歌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罗彦安扶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王府的夜格外漫长,更楼声“滴答滴答”地响着,仿佛在数着云歌的寂寞。她坐在梳妆台前,
打开妆奁,取出秦骄阳送的那支木簪,紧紧握在手中。木簪上的红丝线已经褪色,
却依然缠绕得紧紧的,正如她心中那份难以割舍的感情。婚后第三日,云歌正在梳妆,
罗彦安走了进来,随手将一支翡翠步摇放在梳妆台上,
漫不经心地说:“西街柳巷新来的舞姬,舞姿倒是别致,本王赏了她这支步摇,
她非说要转送给你。”云歌看着那支璀璨夺目的翡翠步摇,心如刀绞。
铜镜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妆奁里那支褪色的木簪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
她强装镇定,“多谢殿下,只是这等贵重之物,妾身怕是受不起。”罗彦安摆摆手,
“不过是个玩意儿,你喜欢便留着。”说完,便转身离去。此后的日子,
云歌常在晨昏定省时看见罗彦安搂着不同女子进出王府。每当夜幕降临,
她便独自坐在庭院中,对着满院凋零的海棠枯坐。秋雨浸透窗纸的深夜,
她数着罗彦安归来的脚步声,从一更等到五更。有时等到的是罗彦安带着酒气的呵斥,
有时则是无尽的寂静。春桃看着日渐憔悴的云歌,心疼不已,“小姐,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要不……”“别说了。”云歌打断春桃的话,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她知道,
在这深宅大院里,她无处可逃,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3 毒计深宫一日,
云歌在花园中散步,无意间听到几个丫鬟的议论。“听说王爷又新纳了一位美人,那模样,
比王妃还要标致几分。”“可不是嘛,自从王妃嫁过来,王爷就没正眼瞧过她几回。
”云歌的脚步顿了顿,心中一阵刺痛。她转身回到房间,将自己锁在屋内,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她想起秦骄阳,想起他的誓言,心中满是悔恨和不甘。
如果当初她能勇敢一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深夜,云歌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窗外的月光洒在地上,如同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满脑子都是与秦骄阳的过往。突然,她坐起身,眼神变得坚定。既然命运如此安排,
她便不再坐以待毙,她要为自己而活。深秋雨夜,细密的雨丝如银针般斜斜地织在天地间,
打在王府的青瓦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云歌跪在祠堂冰冷的青砖上,
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缓缓移动,抄写着佛经。烛光摇曳,将她单薄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
忽明忽暗。春桃捧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进祠堂。当她看到云歌手帕上的点点血迹时,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王妃何苦……”丫鬟红着眼眶,声音哽咽,“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奴心疼啊!”云歌抬起头,勉强露出一丝微笑,伸手接过药碗:“我没事,
不过是受了些风寒,不碍事的。”她的声音虚弱而平静,仿佛这咳血的不是自己。然而,
窗外突然传来罗彦安的笑声,混着女子娇嗔的声音,顺着雨幕飘进祠堂,刺痛着云歌的耳膜。
云歌握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目光落在碗里翻涌的热气上。她的指尖抚过藏在袖中的瓷瓶,
那是她费尽心机从太医院偷来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却能在日积月累中耗尽人的生机。
这已经是她第三十七次在罗彦安的补药里掺入药粉。看着他日渐苍白的脸色,
云歌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年前的画面:秦骄阳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眼神坚定如铁,
银枪挑开乌云,带着将士们冲向敌阵。而如今,那个说要用十里红妆娶她的人,
正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浴血奋战,生死未卜;而眼前这个负心汉,却在温柔乡里夜夜笙歌。
罗彦安的身体每况愈下,却依旧不知收敛。某个狂风呼啸的冬夜,天空飘着鹅毛大雪,
罗彦安咳着血,却还要去宠妾院中。云歌站在回廊的阴影里,看着他踉跄的背影,
心中五味杂陈。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廊下悬挂的冰棱融成一片,
寒意顺着她的脊梁骨往上爬。春桃跟在云歌身后,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劝道:“小姐,
收手吧,万一被发现……”云歌望着掌心的药瓶,轻笑出声,
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和恨意:“这是他欠我的。他既无情,就休怪我无义。
”她的眼神冰冷如霜,仿佛已经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4 权谋太后日子一天天过去,
罗彦安的病情愈发严重。府中的下人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说王爷是被女色掏空了身子。
云歌表面上不动声色,每日依旧按时去给罗彦安请安,为他煎药,可谁也不知道,
那一碗碗汤药里,藏着她多少的怨恨和不甘。终于,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
罗彦安陷入了昏迷。府中上下乱作一团,大夫们进进出出,却都束手无策。
云歌站在罗彦安的房门外,听着屋内传来的哭喊声和慌乱的脚步声,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来了。罗彦安在昏迷中挣扎了一夜,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当春桃跌跌撞撞地跑来告诉云歌这个消息时,云歌正在佛堂抄经。她手中的笔顿了顿,
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宛如一朵不祥的花。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整理好衣衫,
向着罗彦安的房间走去。看着罗彦安冰冷的尸体,云歌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只有深深的疲惫。她知道,自己的复仇之路终于走完了这一步,但她的人生,
却早已千疮百孔。守孝三年的日子即将开始,而在这漫长的时光里,
她不知道自己还会经历些什么,又是否能等到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人归来。罗彦安离世后,
云歌身着素白孝服,面无表情地跪坐在灵堂之中。府中的下人来来往往,皆是神色匆匆,
唯有她宛如一尊石像,任凭时间流逝,也无法在她脸上掀起一丝波澜。守孝的三年时光,
对旁人而言或许漫长难熬,可对云歌来说,不过是又一段在孤寂中沉浮的岁月。这三年里,
云歌并非一味枯守在王府的一方天地。她深知,在这波谲云诡的世道中,唯有紧握权力,
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于是,每当夜幕降临,整个王府陷入沉睡之时,
她的书房却依旧灯火通明。摇曳的烛光下,她与被淮王生前打压的旧臣们秘密书信往来,
仔细收集着罗彦安生前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证据。那些泛黄的纸张上,
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条条罪证,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云歌对过往屈辱的无声控诉。
春桃看着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姐,在这深宅大院的磨砺下,眉眼间渐渐染上了冷冽的锋芒,
心中满是心疼与担忧。“小姐,这些事情太过危险,您何必……”云歌放下手中的密信,
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春桃,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云歌了。
我要让那些曾经欺辱我的人,都付出代价。”她的声音虽然轻柔,
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在这三年里,云歌也时刻关注着秦骄阳的动向。
每当她登上王府最高的望星楼,看着秦骄阳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城,
扬起漫天尘土;又看着他们凯旋而归时,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染红半边天,
心中总是五味杂陈。她既为秦骄阳的战功赫赫感到骄傲,
又为两人如今形同陌路的处境感到心酸。终于,三年期满,长安城张灯结彩,
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云歌站在丞相府旧居的绣楼上,望着十里长街的红绸翻飞,
宛如一片红色的海洋。街道上,秦骄阳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挺拔如松,
银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他身后的花轿上,金铃叮咚作响,
轿中的女子正是户部侍郎之女柳氏,此刻正探出头来,笑靥如花地与秦骄阳说着什么。
“大将军与柳小姐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身旁的丫鬟一脸羡慕地说道。
云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转身时,
她不小心撞倒了妆奁,秦骄阳送的那支木簪滚落在地。她望着那支斑驳的木簪,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想起曾经他温柔地为她簪花的模样,眼中泛起一层薄雾。
如今木簪上的红丝线早已褪色,就像他们的感情,在岁月的无情冲刷下,
慢慢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她弯腰拾起木簪,小心翼翼地放入袖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这一刻,云歌暗暗发誓,她要彻底放下过去,为自己而活。而此时,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新帝登基的消息传来,云歌因曾是淮王妃的身份,被召入宫中,成为辅佐幼帝的太后,
开始了她在深宫之中,与各方势力周旋,执掌天下权柄的全新人生篇章。
5 朝堂暗涌宫墙高耸入云,梧桐叶铺满汉白玉阶,云歌踩着满地碎金踏入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