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祁明远刚从棋院回来，身上还带着雨水和墨香混合的气息。
小小的祁天趴在茶几边，看着父亲将棋盘展开，黑白分明的棋子从檀木棋罐中倾泻而出，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想学吗？
"祁明远注意到儿子专注的目光，将一枚黑子放在他掌心。
祁天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枚棋子看。
黑子温润如玉，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将棋子按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祁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枚棋子落下的位置，恰好是棋盘正中央的"天元"。
"再来一次。
"祁明远将一枚白子递给儿子。
祁天接过白子，毫不犹豫地放在了黑子旁边，两枚棋子形成一个简单的"小目"布局。
祁明远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没有任何人教过儿子围棋的基本规则。
那天晚上，祁明远没有像往常一样研究棋谱，而是坐在儿子的小床边，给他讲了一个关于围棋起源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尧帝为了教育儿子丹朱，创造了围棋。
棋盘象征宇宙，黑白代表阴阳，棋子落下，便是星辰运转..."祁天睁着大大的眼睛，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银白。
"爸爸，我想学。
"他轻声说。
祁明远摸了摸儿子的头，心中既欣慰又忧虑。
他知道，一旦踏上这条路，便再无回头之日。
祁天的天赋很快显现出来。
五岁时，他己经能够击败棋院里的业余爱好者；七岁时，父亲带他去参加少儿围棋比赛，他以全胜战绩夺冠；十岁那年，他在一场表演赛中击败了一位职业五段棋手，媒体开始称他为"围棋神童"。
然而，天赋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付出。
每天清晨五点，当其他孩子还在睡梦中时，祁天己经坐在棋盘前开始打谱；放学后，别的孩子在外面玩耍，他却要完成父亲布置的十盘棋局分析；周末，当同龄人沉迷于电子游戏和动画片时，他在棋院一待就是一整天。
"围棋不是游戏。
"祁明远总是这样告诫儿子，"它是战争，是艺术，是哲学，是人生。
"祁天十二岁那年，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父亲的话。
那是一场与韩国少年棋手的友谊赛，对方是韩国棋院重点培养的天才少年，被誉为"小李世石"。
比赛进行到中盘时，祁天己经落后二十目，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
就在他准备认输时，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棋盘未满，胜负未定。
"祁天深吸一口气，重新审视棋局。
他发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倒脱靴"机会——牺牲三子，换取对方一条大龙的生死。
当他的黑子落在那个看似***的位置时，韩国少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三手之后，局势逆转。
祁天以半目优势获胜。
赛后，韩国少年的教练走过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你儿子...有棋魂。
"祁明远只是微微一笑，但祁天看到父亲眼中闪烁的泪光。
那天晚上，父亲破例允许他吃了整个冰淇淋，然后对他说："记住今天的棋。
围棋最精妙之处不在于计算，而在于势的把握。
今天的逆转，不是偶然，而是你之前所有布局积累的结果。
"祁天点点头，虽然不完全明白，但他记住了那种感觉——当棋子落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棋盘上黑白交织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