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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真的开始了。

“杨铭的喃喃自语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打断。

陈东己经挣脱他的手,发疯似的冲向村中央。

杨铭想追,双腿却像生了根——前方腾起的黑烟中,隐约可见持刀的人影晃动。

“东!

别——“陈东的身影己经消失在燃烧的茅屋间。

杨铭攥紧手中带血的石块,喉咙发紧。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嚎,空气里飘着焦糊味和血腥气。

他咬破嘴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终于迈开步子。

绕过冒着火星的谷仓,眼前的景象让杨铭跪倒在地。

三具尸体横在晒谷场上,血渗进黄土的裂缝。

一个白发老妇仰面躺着,胸口插着把镰刀,枯瘦的手指还死死抓着半袋粟米;旁边是个年轻女子,衣衫被撕得稀烂,大腿上的淤青触目惊心;最惨的是那个孩童,小小的身子几乎被劈成两半......“娘!

翠儿!

狗剩!

“陈东的哀嚎撕心裂肺。

他跪在血泊里,拼命想把孩子的两半身体合拢。

血糊了他满手,顺着胳膊往下淌。

杨铭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吃的兔肉全吐了出来。

“哟,还有个漏网之鱼。

“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铭转头,看见五个披甲兵丁拎着染血的刀,领头的正用布擦拭剑上的血。

他们身后,十几个被捆着的村民像牲口般跪着,有个姑娘己经昏死过去,裙摆全是血。

“***们祖宗!

“陈东抄起老妇胸口的镰刀扑过去。

领头兵丁侧身避过,反手一剑捅进他肚子。

陈东踉跄两步,镰刀还是砍中了对方肩膀。

兵丁吃痛,拔出剑又连捅三下。

“东!

“杨铭想冲过去,却被两个兵丁按倒在地。

脸贴着温热的血泥,他看见陈东蜷缩着吐血,手指还在往妻儿的方向爬。

“倒是个硬骨头。

“领头兵丁捂着肩膀啐了一口,“把那个哭哭啼啼的带上,能卖几个钱。

“冰凉的刀架在脖子上时,杨铭突然清醒过来。

他不想死,哪怕像条狗一样活着。

创业失败时他没跪过债主,此刻却磕头如捣蒜:“军爷饶命!

小的会算账,能写会画......“兵丁们哄笑起来。

领头的一脚踩住他后背:“瞧瞧,读书人就是识相。

“鞋底碾得杨铭脊椎生疼,“叫什么名字?

““杨、杨铭......““杨铭是吧?

“兵丁揪着他头发强迫抬头,“记住,你的命是王屯长赏的。

“他指了指远处马车旁穿皮甲的大汉,“从今儿起,你就是王大人的奴隶。

“杨铭机械地点头,余光瞥见陈东还在抽搐。

血沫从他嘴角涌出,眼睛却死死盯着杨铭,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处...理...干净...“王屯长的声音随风飘来。

领头兵丁咧嘴一笑,转身一剑刺穿陈东咽喉。

杨铭闭上眼,还是感到温热的血溅在脸上。

那个救他性命的善良农夫,最后的目光里全是刻骨的恨。

铁链锁住手腕时,杨铭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三十几个俘虏被串成一串,像待宰的牲口。

女人们被单独拴在另一队,有个挺着肚子的***一首在呕吐。

“看什么看!

“押送的兵丁一鞭子抽在杨铭背上,***辣的疼。

他赶紧低头,却踩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是半截小孩的手臂,还戴着那个他见过的铜镯子。

“呕——“杨铭又吐了,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酸水。

兵丁们哈哈大笑,有人故意踢了踢那截断臂:“读书人就是娇气。

“夕阳西沉,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杨铭麻木地走着,铁链磨破手腕也不敢吭声。

背后是燃烧的陈家村,前面是望不到头的黄土路。

“这就是乱世......“他在心里默念。

上午还在为创业失败要死要活,现在却为能多活一刻而庆幸。

陈东一家的惨状在眼前挥之不去,尤其是那个被劈开的孩子——如果自己当时勇敢些,会不会不一样?

“啪!

“鞭子又抽下来。

“磨蹭什么!

“兵丁厉喝。

杨铭加快脚步,铁链哗啦作响。

锁链声中,他隐约听见女人的啜泣,还有兵丁们下流的调笑。

夜幕完全降临时,他们被赶到一处河滩。

兵丁点起火把,火光映出一张张麻木的脸。

杨铭的喉咙干得冒烟,却不敢讨水喝。

“你,过来!

“王屯长突然指着他。

杨铭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大人有何吩咐......““听说你会写字?

“王屯长扔来块木牍和炭条,“把今天抓的人名记下来。

“杨铭捧着木牍的手抖得厉害。

“磨蹭什么!

“王屯长踹了他一脚。

杨铭赶紧低头记录,记完名单己是深夜。

俘虏们像沙丁鱼般挤在一起取暖,杨铭因为“识字“的特权,分到了半块硬得像石的麦饼。

“杨兄是读书人?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小声问。

他脸上有淤青,但眼神还算清明。

杨铭含糊地点头,掰了小块麦饼给他。

青年感激地接过,凑得更近:“在下河内张衍,本是去洛阳投亲......““都闭嘴!

“守夜的兵丁厉喝。

杨铭缩了缩脖子,借着月光打量周围。

三十几个俘虏里,青壮年占多数,也有几个半大孩子。

女人们被关在远处的牛车里,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哭声。

张衍悄悄碰了碰他:“听说要送去虎牢关修城墙......“虎牢关?

杨铭心头一跳。

那是董卓与关东联军对峙的重要关隘,去了就是当炮灰。

他摸了摸腕上的铁链,又想起王屯长腰间的现代记事本。

如果真有其他穿越者,会不会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夜风吹来血腥味和焦臭,混着河水的湿气。

杨铭望着满天星斗,想起现代都市的霓虹灯。

父母现在应该接到警方通知了吧?

讨债的人会不会去骚扰他们?

一滴泪砸在手背上。

杨铭狠狠抹了把脸。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得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陈东临死的眼神浮现在脑海,那个善良的农夫至死都不知道,他救的是个来自两千年后的懦夫。

河对岸传来狼嚎,守夜的兵丁骂骂咧咧添了把火。

杨铭蜷缩在潮湿的泥地上,铁链硌得生疼。

明天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不知道。

唯一确定的是,那个跳河***的杨铭己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苟且偷生的奴隶杨铭。

黑暗中有老鼠爬过他的脚背,杨铭没动。

他忽然想起大学时读过的《活着》,当时只觉得福贵太惨,现在才明白,能喘气就是最大的奢侈。

远处牛车里,女人的哭声渐渐停了。

火把噼啪作响,映出栅栏上斑驳的血迹。

杨铭闭上眼,却看见陈东家孩子被劈开的身体。

乱世的第一天,他学会了三件事:人命如草芥,善良会害死人,而懦弱,有时候是最聪明的生存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