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站在“知语书店”斑驳的木门前,手指抚过褪色的匾额,外婆苍劲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余温。
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旧书特有的霉味,混着巷口槐树的清香,将她拽回了童年时光。
手机在包里震动,律师事务所的来电第三次弹出。
舒云深吸一口气,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风铃清脆的声响惊起了梁上的尘埃,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宛如破碎的梦境。
“小云,你终于来了。”
邻居周阿姨从柜台后探出身,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忧虑,“自从你外婆走后,这书店就没开过门。
那些人……”她压低声音,朝门外张望,“三天两头来,说要量尺寸。”
舒云的指尖划过冰凉的柜台,玻璃下压着泛黄的老照片: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骑在外婆肩头,笑得眉眼弯弯,身后是摆满书架的书店。
记忆突然翻涌,外婆总说每本书都有灵魂,而书店就是它们的家。
“量尺寸?”
舒云抬起头,心跳漏了一拍。
周阿姨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文件,纸页边缘己经卷起毛边。
拆迁通知书上,鲜红的印章刺得她眼眶发疼。
“上个月贴的,说是要建商业综合体。”
周阿姨叹了口气,“你外婆走得急,也没来得及……”舒云的耳边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了文件上的字句。
她机械地走到窗边,看着街道对面脚手架林立,钢筋水泥的森林正在蚕食这片老城。
知语书店就像一座孤岛,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即将沉入海底。
书架上的书安静地排列着,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舒云伸手触碰一本《飞鸟集》,封面的烫金早己黯淡。
外婆常说,书是有生命的,会记得每一个翻开它们的人。
此刻,这些沉默的伙伴们,是否也在恐惧即将到来的命运?
手机再次震动,是律所合伙人的语音消息:“舒云,那个跨国并购案急需你跟进,客户等不了了。”
她捏紧手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作为律所最年轻的精英律师,她本应在***的写字楼里运筹帷幄,而不是被困在这座即将消失的老书店。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周阿姨的声音带着不安:“他们又来了。”
舒云转身,看见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涌进书店。
为首的男人身材挺拔,黑色西装剪裁得体,腕间的腕表折射出冷光。
他手中拿着平板电脑,目光扫过斑驳的墙壁和倾斜的书架,眉峰微蹙。
“程屿,知名建筑设计师,这次拆迁项目的主笔。”
周阿姨在她耳边低语。
程屿抬起头,目光与舒云相撞。
那双深邃的眼睛像寒潭,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
“舒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职业性的疏离,“按照规划,这里将建成一座现代化的商业中心,保留部分老街元素。”
舒云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印记。
“这里是我外婆的心血,是承载了几代人记忆的地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们不能拆。”
程屿的目光扫过破旧的天花板和剥落的墙皮:“城市需要更新,守着这些陈旧的建筑没有意义。”
他调出平板电脑上的设计图,光影交错的现代化建筑在屏幕上熠熠生辉,“我的方案己经最大限度保留历史风貌。”
“历史风貌?”
舒云冷笑,“把老街拆了,建个仿古建筑就是保护历史?”
她指着窗外的梧桐树,“这棵树比你年纪都大,它见证过多少故事?
这些书,这些老物件,它们的价值不是冰冷的数字能衡量的。”
程屿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冷静:“商业开发能带来就业机会,提升区域价值。”
他将拆迁协议推到她面前,“签字吧,补偿款足够你重新开始。”
舒云的目光落在协议上,补偿金的数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想起外婆临终前的叮嘱:“守住书店,那里有最珍贵的宝藏。”
此刻,这句话在她耳边回响,坚定如鼓点。
“我不会签。”
她将协议推回去,声音坚定,“除非我死。”
程屿凝视她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转身离开,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远去。
舒云瘫坐在摇椅上,外婆常坐的位置还留着凹陷的痕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书架顶层的牛皮纸信封。
那信封边缘磨损,系着褪色的蓝丝带,在灰尘中静静沉睡。
好奇心驱使她登上梯子,取下信封。
信封上的字迹娟秀,落款日期是1940年。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泛黄的信纸上,一段被时光尘封的故事,正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