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枷锁我是苏绣世家最后的传人,苏念。此刻,我却以一个模仿者的身份,
站在沈家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杯觥交错。京城所有上流社会的面孔,都在这里汇集。
他们看向我的眼神,混杂着同情、轻蔑,以及一丝看好戏的残忍。因为,
我嫁给了京城最负盛名的青年收藏家,沈聿。以他心中那抹白月光的替身身份。
水晶灯的光芒刺得我眼睛发酸。沈聿就站在不远处,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
正含笑望着门口。他身姿挺拔,气质清隽,是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对象。而我,
只是他收藏品里一件名为妻子的赝品。我看着他们,像在看一出与我无关的滑稽剧。
我是苏念,苏家刺绣唯一的继承人。可这身华服,这个沈太太的身份,
却是我亲手为自己披上的枷锁,是我复仇的第一步。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
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身影在万众瞩目中走了进来。林若微。新锐设计师,
沈聿青梅竹马的白月光,从国外载誉归来。她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瞬间点燃了整个宴会厅的气氛。沈聿的眼睛亮了。他迈开长腿,穿过人群,
毫不犹豫地走向她,熟稔地将她揽入怀中。那样的亲密无间,仿佛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垂下眼,看着高脚杯里晃动的香槟,气泡破碎的声音,像一声声无声的嘲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刺痛。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
这种刻骨的恨意,从上一世的灰烬里重生,在我每一寸血肉里叫嚣。周围的窃窃私语,
像蚊蚋般钻入我的耳朵。看,正主回来了,这个冒牌货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还真以为穿身绣服就能留住沈聿的心?人家林小姐才是正儿八经的设计师,
那叫强强联合。真可怜,还穿着一身苏绣,想讨好沈聿,
可惜人家心里只有林若微的新中式设计。我捏紧了酒杯,
冰凉的液体也无法冷却指尖的灼痛。我甚至对着投来同情目光的宾客,
回以一个得体的、温顺的微笑。他们眼中的我,一定可怜又可悲。他们不会看见,
我垂下的眼睫下,是怎样一片冰封的荒原。就在这时,沈聿牵着林若微的手,
走上了宴会厅中央的高台。他拿起话筒,清越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每一个角落。
感谢各位今晚莅临沈家。他顿了顿,目光深情地落在林若微身上,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今天,我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他举起与林若微交握的手,
像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我将与若微合作,共同推出一个全新的高定品牌——『若聿』,
致力于打造真正走向世界的新中式苏绣。若聿,林若微的若,沈聿的聿。
真是情深意切。全场掌声雷动,闪光灯此起彼伏,将台上那对璧人映照得光芒万丈。而我,
站在台下最暗的角落里,像个见不得光的地底幽魂。沈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
他仿佛终于想起了我的存在,目光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却又像穿透我,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宣告。若微,才是我认定的、唯一的灵魂伴侣。
轰的一声。整个世界在我耳边炸开。宾客们毫不掩饰的同情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
扎在我身上。沈聿的母亲,那位永远优雅刻薄的贵妇人,正与身边的友人低语,
唇边挂着满意的笑。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我们沈家,容不下一个没有价值的匠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上一世,她也是这样,轻蔑地告诉我:小念,
你的东西太老旧了,上不了台面。若微能让它们发光发热,是你的福气。是啊,
多么大的福气。福气到,让我家破人亡,死无全尸。我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缓缓抬起手,
用指纹解锁了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个用鲜血凝成的倒计时。
距离国家非遗传承人最终评审,剩余 90 天。上一世,我就是在这句话后彻底崩溃。
我像个疯子一样冲上台去,撕扯林若微的礼服,质问沈聿为何要这样对我。我问他,
那些深夜里,他对我绣品技法的赞叹,难道都是假的吗?我问他,
他说要为苏绣建立一座私人博物馆的承诺,难道都是谎言吗?他只是冷漠地看着我,
任由保安将我拖走,像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最后,沈家和林家联手,以精神失常为由,
将我送进了那间不见天日的精神病院。我的家族绝学双面三异绣,也被林家窃取,
改头换面,成了他们名利双收的商业招牌。而我,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中,
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这一世,我重生归来。我看着台上那对璧人,缓缓地,
勾起一抹温顺的笑。崩溃?发疯?不。那太便宜他们了。我要笑着,看这群道貌岸然的窃贼,
如何一步步走向我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地狱。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2 绣房阴谋宴会落幕,
宾客散尽。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宴会厅门口,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沈聿送走了林若微,
这才转身向我走来。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走近时,
身上还带着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那味道像一根无形的针,扎进我的鼻腔。念念,
今晚辛苦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一如既往地温和,却又透着疏离。我抬起头,
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顺的笑容。不辛苦。能看到你和林小姐得偿所愿,我替你高兴。
我的顺从似乎让他很满意。他伸手,习惯性地想碰碰我的脸,我却在他指尖触及的前一秒,
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深了一瞬。念念,他收回手,声音冷了半分,
『若聿』这个品牌,对我很重要。我希望你能支持我。这不是商量,是通知。我点点头,
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会的。上一世,他也是这样通知我。我哭着问他,那我呢?
我们的家呢?他只是皱着眉,用一种看无理取闹的孩子的眼神看着我:念念,别让我失望。
失望,这是他最擅长的武器。用失望将我凌迟,逼我献出骨血。回沈家别墅的路上,
车内一片死寂。司机在前座隔板后,将我们与外界彻底隔绝。沈聿闭目养神,
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冷硬。他没有看我,却像是能洞察我的一切。
『若聿』下个月要开发布会,需要一批新的绣样。他终于开口,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笔交易。若微的想法很大胆,她想把苏绣和现代珠宝结合。
你在这方面是行家,这几天出几张稿子吧。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又是这样。他理所当然地,要我将心血掏出来,交给另一个女人去署名,去换取名利。
我垂下眼,轻声应道:好。他似乎对我的干脆有些意外,睁开眼看了我一下。
你别多想,他解释道,语气却毫无温度,你的技艺是顶尖的,
但若微比你更有商业头脑。你的东西,需要她来点石成金。让你的艺术,被更多人看到,
不好吗?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我记忆的锁。上一世,
我就是被这句冠冕堂皇的谎言,骗得体无完肤。我曾以为,沈聿是我的知音。
我们相识于一场苏绣展览。他站在我祖母的遗作《百鸟朝凤图》前,久久不曾离去。
他能准确地说出每一种针法的名称,能看懂那些藏在丝线里的山川与风月。他说:苏小姐,
你的绣品里有灵魂。那一刻,我以为我遇到了光。带着满腔爱意嫁给他后,
我将我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在针线与他身上。我将我所有的绣稿,
那些凝聚了我十几年心血的图样,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他看。他赞不含糊,
眼里的欣赏让我沉沦。婚后第三个月,他第一次向我索要绣稿。他温柔地拥着我,
在我耳边低语:念念,我有个朋友,是做品牌策划的,我想让她看看你的作品,
或许能帮你办一场个人绣展。我信了。我将我最珍视的那个画本交给了他,
里面是我为我们未来的孩子设计的、绣着十二生肖的童衣图样。
我满心欢喜地等着我的个人绣展。等来的,却是林若微的国潮品牌发布会。T 台上,
模特穿着我设计的童衣图样改成的潮牌 T 恤,赢得了满堂喝彩。林若微,
那个沈聿口中的朋友,站在台上,笑得风光无限。回到别墅,沈聿径直走向书房,
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我。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东西。他丢下这句话,关上了门。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许久,才慢慢走向我的绣房。这里曾是我最爱的地方,
如今却像一座华美的囚笼。墙上挂着几幅我的早期作品,针法稚嫩,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沈聿从不踏足这里。他说,他怕打扰我的灵感。其实,他只是不屑。
我走到一张梨花木绣架前,上面绷着一块素色的真丝面料。我没有去动那些我真正的心血,
而是从一个尘封的箱底,翻出几张废稿。那是我学艺不精时,画下的残次品。
要么是构图失衡,要么是配色怪异,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将它们摊在桌上,
用笔稍作修改,让它们看起来更像那么回事,却在关键的承转之处,故意留下破绽。
这些破绽,外行看不出,但只要林若微想将它们变成成衣,就必定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里。
做完这一切,我将这几张精心准备的绣稿放在书房门口,然后转身回房。
我收起所有爱恨,戴上温顺的面具。他们要我当替身,我便演得比谁都真。他们要我的绣稿,
我便给。只不过,给的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上一世,
当我拿着那些印着我心血的 T 恤去质问沈聿时,他只是蹙着眉,不耐烦地将我推开。
小念,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若微是在帮你!她把你的东西卖出了天价,你应该感谢她!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个我深爱的男人,原来是个无耻的强盗。他的母亲,
那位永远高高在上的沈夫人,更是用淬了毒的言语凌迟我。她端着一杯顶级红茶,
用指甲上完美的蔻丹指着那些衣服,对我轻蔑一笑。苏念,你的东西太老旧了,
上不了台面。若微能让它们发光发热,是你的福气。一件衣服卖几万块,
你绣一辈子都赚不来。别给脸不要脸。从那天起,他们囚禁了我。收走了我的手机,
剪断了网线,将我锁在这间绣房里,逼我日以继夜地画稿。我稍有不从,
沈聿就用失望和冷暴力惩罚我。他会几天不和我说话,用看一件垃圾的眼神看我。
他会当着我的面,和林若微视频通话,温柔地讨论着如何优化我的设计。最终,
在他们的联手操作下,我的绣品被行业协会判定为抄袭林若微。
我被污蔑为因嫉妒而发疯的毒妇。在精神病院冰冷的病床上,我看着电视里,
林若微戴着我耗时三年、亲手为自己绣制的那顶凤冠,风光无限地接受采访,
被誉为非遗守护者。她对着镜头说:传承不是守旧,而是新生。我很庆幸,
能为苏绣这门古老的艺术,注入新的生命。我的生命,却在那一刻,耗尽了。
血从我的眼角流下,与悔恨的泪混在一起。我从噩梦中惊醒,窗外天已微亮。我走到镜子前,
看着镜中那张苍白却年轻的脸。这张脸上,还残留着对爱情的天真,对未来的期盼。
但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焚尽一切的荒芜。我走进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地冲刷着脸颊,
直到皮肤泛起刺痛的红。我不会再哭了。眼泪是弱者最无用的东西。我回到绣房,
打开那个被我藏在暗格里的紫檀木箱。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卷素白色的丝绸,
和上百种色泽各异的蚕丝线。这是我为最后一击准备的战场。我拿起绣针,指尖冰凉。
上一世,林若微踩着我的尸骨,成了所谓的非遗守护者。这一世,
我要亲手为她织一件最华美的囚衣,将她连同她的野心,一起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3 双面异这两个多月里,我给林若微的那些绣稿,
果然让她焦头烂额。那些看似精美,实则在关键针法上留有陷阱的设计,让她的若聿
高定系列在打样阶段就频频翻车。成品要么形态扭曲,要么神韵尽失,沦为东施效颦的笑话。
我知道,他们快没有耐心了。非遗评审的最终期限,像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电话响起时,我正在修剪一盆君子兰。来电显示是沈家老宅的号码。我接起,
听筒里传来沈聿母亲,沈夫人那惯有的、冰冷又高傲的声音。苏念,到老宅来一趟。
没有问候,只有命令。我让人收拾储藏室,发现了一些你母亲的东西。她顿了顿,
声音里带着施舍般的恩赐,如果你还想要,就自己过来取。我的手停在半空,
剪刀的冷锋贴着一片肥厚的叶片。我母亲的遗物。上一世,他们就是用这个借口,将我骗去,
然后一把火,将我和我所有的清白,都烧成了灰烬。心脏骤然缩紧,
一股冷意从脊椎窜上头顶。我能想象电话那头,沈夫人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是何等轻蔑的表情。她笃定我不敢不从。她是对的。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恨意,
用一种近乎卑微的、顺从的语气回道:好的,母亲,我马上过去。挂掉电话,
我将剪刀放下,看着那盆翠绿的君子兰。时候到了。这场我精心布置的复仇大戏,
终于要迎来最高潮的开场。沈家老宅是一座三进的院落,古朴森严,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我踏进那扇朱漆大门时,感觉空气都变得粘稠。正厅里,
沈夫人端坐在那张她最爱的紫檀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盏青花瓷茶碗,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林若微就站在她身侧,穿着一身香奈儿最新款的套装,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焦躁。
而沈聿,他站在一扇雕花木窗前,背对着我,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
厅堂中央的黄花梨木桌上,放着一个蒙尘的木箱。箱盖敞开着,露出里面一角素色的丝绸,
上面用金线勾勒出凤凰的轮廓,是我母亲未完成的遗作。那是她在我出嫁前,
想为我亲手绣制的嫁衣。我的目光只在那上面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苏念,
林若微先开了口,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商业谈判,但那份急切出卖了她,
你知道的,非遗评审迫在眉睫。那些普通的绣样,已经无法打动评委了。她向前一步,
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们需要真正能镇得住场面的东西。
苏家压箱底的绝活——『双面三异绣』。沈夫人呷了口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绣一幅《群仙祝寿图》出来。绣完了,
这箱子里的东西,你带走。她抬眼,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绣不完,或者耍花样,
这些东西,我就当垃圾处理了。我没有看她,也没有看林若微,我的视线,越过她们,
落在了沈聿身上。我只想听他说。沈聿终于转过身来。他看向我,眼神复杂,有躲闪,
有不忍,但更多的,是被野心和欲望烧灼过后的冷硬。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整个厅堂安静得能听见窗外落叶的声音。最终,他还是朝我走了过来,
停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念念,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绣完它,我们就两清了。
两清了。多么轻飘飘的三个字。仿佛我上一世的惨死,苏家百年的传承被窃,
都只是一场可以被轻易抹平的误会。他见我不语,又补充道,
语气里带着一丝熟悉的、居高临下的劝慰。这也是为了让你的技艺,能被更多人看到。
埋没在阁楼里,太可惜了。又是这句话。和上一世,他骗我交出所有绣稿时,
说得一模一样。我看着他虚伪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愧疚,
和我上一世在火光中看到的冷漠,慢慢重叠。我忽然笑了。不是温顺的、讨好的笑,
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带着无尽悲凉和嘲弄的笑。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
扎破了这满室的虚伪。沈聿的脸色变了,林若微和沈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我止住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好。给我最好的云锦,
最细的冰丝线。把我绣房里那个紫檀木箱也拿来。还有,
我环视了一圈这间即将成为我囚笼的屋子,在我绣完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我转身,走向那间我再熟悉不过的东厢绣房,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也没有再看那箱母亲的遗物。那些东西,我会亲手拿回来。用他们的身败名裂,来祭奠。
绣房的门在我身后被锁上。我听着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平静地走到那张梨花木绣架前。
很快,他们送来了我需要的一切。云锦如月光流淌,冰丝线色泽万千。
还有那个我藏着最后秘密的紫檀木箱。我打开箱子,里面除了上百种色泽各异的蚕丝线,
还有一卷用油纸包好的、细如发丝的特殊丝线。那是祖母传下来的天光线,遇水则隐,
遇光则现。上一世,我到死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这一世,
它将是我刺向窃贼心脏的最锋利的匕首。我将《群仙祝寿图》的底稿绷上绣架,深吸一口气,
拿起了绣针。三天三夜,开始了。我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绣房里只有灯光和我的呼吸,
还有针尖穿透丝绸的、细微的簌簌声。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又一片纷乱。
上一世的烈火,灼烧皮肤的剧痛,沈聿冷漠的转身,林若微得意的笑脸……所有的一切,
都化作我指尖的力道。飞针走线间,八仙过海,麻姑献寿,
南极仙翁……一个个仙人形象在锦缎上逐渐鲜活。正面是五彩斑斓的祝寿盛景,
反面是素雅的水墨笔触,形态、针法、颜色,三者皆不相同。这便是双面三异绣的极致。
与此同时,我用那卷天光线,在图案的留白处,在仙人的衣袂间,一针一针,
绣下我为他们准备的墓志铭。林氏窃贼,欺世盗名。八个隐形的字,
像一道道无声的诅咒,被我亲手缝进了这幅华美绝伦的作品里。
我的手指早已被针尖刺得血肉模糊,血液浸染了丝线,又被我巧妙地藏进凤凰的尾羽,
化作最艳丽的一抹红。我的身体早已麻木,唯有那股不共戴天的恨意,支撑着我不倒下。
在我落下最后一针时,我看了一眼藏在袖中的手机。屏幕上,那个血红色的倒计时,
赫然显示着:剩余 24 小时完成了。我松开手,绣针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顺着绣架滑倒在地。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沈聿推门而入。他一眼就看到了绣架上那幅光华流转、巧夺天工的《群仙祝寿图》。
他的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芒,那是收藏家看到绝世珍品时才会有的神情。他快步上前,
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将绣品从架子上取下。我躺在冰冷的地上,
费力地抬起手,将绣品递向他。他如获至宝地接过,指尖甚至都没有一丝颤抖。
他仔细地端详着那幅绣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与痴迷。然后,他转身就走,步履匆匆,
迫不及待地要去分享这份即将到来的巨大荣耀。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没有看一眼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我。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
缓缓闭上了眼睛。沈聿。你不知道,这幅凝聚了我血与恨的绣品,
是我送给你们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大礼。是敲响你们丧钟的序曲。
4 审判序幕我醒来时,人已经不在沈家老宅那间阴冷的绣房。
窗外是京城会展中心的标志性建筑。我没有死,也没有昏迷。在我倒下的那一刻,
趁着沈聿夺走绣品的瞬间,我将早就备好的钥匙塞进了袖中暗袋。那是我为自己留的,
唯一的生路。房间的电视墙上,正实时转播着国家非遗传承人最终评审会的盛况。
林若微穿着一身所谓新中式的白色礼服,站在聚光灯下,
正对着我那幅耗尽心血的《群仙祝寿图》,侃侃而谈。……『双面三异绣』的精髓,
不仅在于技法,更在于意境的重塑。她的声音自信而优雅,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
我查阅了无数古籍,拜访了许多民间老匠人,耗时三年,
才终于复原并创新了这门几近失传的技艺。镜头切到了台下第一排。沈聿坐在那里,
凝视着台上的林若微,眼神里是我从未得到过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骄傲。他身边的沈夫人,
更是挺直了背脊,脸上挂着胜利者才有的矜持笑容。他们看起来,才像是一家三口。而我,
不过是他们辉煌功绩下,一具被榨干了价值,本该化为灰烬的骸骨。
我看着屏幕里那张巧笑倩兮的脸,心脏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胃里泛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镜前。镜中的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传统绣服,
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那是我一针一线,为自己缝制的战袍。衣服上绣的不是繁花,
不是瑞兽,而是苏家失传已久的针法图谱,以一种极为隐晦的方式,
藏匿于山川流云的纹样之中。我抬手,轻轻抚摸着胸口处,那朵用平金夹绣绣出的兰草。
林若微,沈聿。你们的盛宴,该结束了。评审会的会场,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几位国内最顶尖的刺绣专家和文化学者,对着那幅《群仙祝寿图》赞不绝口。针法之精妙,
构图之大气,配色之典雅,堪称当代绝品!尤其这双面三异,竟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