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真的是章光影杀的章阳光吗？”我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十岁孩子，且长期受精神，
肉体双重摧残的情况下，是如何对抗一个如此谨慎的成年人的。“那你觉得，密闭空间，
活着的是章光影，还有其他的解释？难不成是那个恶魔，突然心软放过孩子，然后自杀？
”我被师父怼的哑口无言——章阳光是恶魔，是个病态的恶魔，
何人……“你太小看那孩子了……”师父用镊子挑起染血的写字板：“注意到边缘凹痕了吗？
”灯光下，板面突然显现荧光刻痕：一行铅笔印痕清晰可见：只有你自己！直面阳光！
——正是章光影复述的句子。后面全是感叹号。这是长期重复在一个位置擦了又写，
才能达到如此清晰的地步。“标点会杀人。
”师父突然碾碎粉笔：“恶魔用来摧残他精神意志的话，被他用来当成激励自己，
认清现实的话！还真是讽刺。”“‘爸爸…爱你……’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我非常好奇，
因为这句话，两个人都有可能会说，但，两个人说出来的意义却完全不同！
“谁知道呢……有可能是章阳光，最后试图控制心理的手段，
也有可能是章光影最后对父亲的嘲讽……”“不过，能确定的是，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濒死反击，而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那个孩子是天才。”“这个写字板，
都有可能是他的备用武器。”师父看了一眼上面的血迹，“而且，细节，
还不止这些……”听完这些话，我感觉脊背发凉：黑猫标本现场演示，优质营养品的供给，
3650 的倒计时，病态的仪式，唯一一次打开的门，
床沿上的西瓜刀……完美构成了唯一的反杀契机，章阳光，在自掘坟墓。
而最令我感到不安的……还是这孩子坚韧的精神意志，恐怖的学习能力，超高的智商，
缜密的心理素质。
这上面再加上“残忍”“黑暗”“病态”几个词——新恶魔已诞生……甚至……他在落刀时，
喊出的竟然是“只有你自己！直面阳光！”难怪他会自称章阳光，
虽然是心理创伤导致他最后的思维混乱，但，他已经变成了章阳光……想到这，
我的汗毛已经炸起：“师父，他会怎样……”“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咯，
或许是某个精神病院吧……”这样啊……恶魔已死，新恶魔又进入了标本馆。
那还……还……真是可惜呢……我刚刚炸起的汗毛，
瞬间失去了活力——兴奋感突然就消失掉了……“爸爸…爱你……”“爸爸救我！
”还真是有趣……“‘只有你自己’……吗？”是的，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自己，
能救我自己！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直面阳光！”准备好……迎接你的新恶魔了吗？
小——林——同——学……我能想象得到，我此刻狞笑的脸……哦，忘了自我介绍，
我就是和我师父老沈，负责章阳光案件的实习刑警，叶醒。实习刑警，
其实是我二级英雄模范称号争取的转岗机会——我之前只是普通的片警。我是英雄！
一个人人尊敬的英雄。但很快，我会成为恶魔，一个人人恐惧的恶魔……英雄已死，
恶魔当立！叶子，爸，马上要给你，复仇了…………眼前的孩子，可真是新鲜可口呢。
但我还是忍住了一口吞掉他的欲望……有仪式感才是救赎，这很重要，章阳光教的……所以，
我要让他……完成祭品的使命。师父得知章光影最重要的物证——西瓜刀丢失了，
着急得像丢失了自己的孩子……西瓜刀，正在我手里……上面还残留着西瓜汁味，
奶油蛋糕味，还有…血腥味……凝固的血痂，像极了叶子最后一次流鼻血时，我用纸巾，
按在她鼻孔上留下的压痕。可真是把好工具呢，承载着爱与恨，罪与罚的一把……圣物！
想到这里，我全身血液都在沸腾……面前的小林，毫无察觉我的异样，
正开心地啃着鲜嫩可口的瓜瓤……昏黄的夕阳映着西瓜汁，爬在小林的脸颊上，
那些吐出的瓜籽，被我在地板上，摆成了牙齿的形状。多像啊，
叶子换牙期总把掉下来的乳牙藏在枕头下，说要等牙仙子来，
换草莓味的棒棒糖……可火灾那天她枕头下还压着三颗乳牙，我在狼藉里拼命地挖，
却看见灰烬里滚出，半颗焦黑的臼齿……接小林放学时，小林同学看见我，
高兴地扑到我怀里：叶叔叔！幼儿园老师一脸尊敬：“您是英雄！”所以，很顺利。甚至，
小林妈给我来电，告诉我：小林不听话，您随便打，
当您亲儿子就好……听筒里传来电视购物的促销声，
和火灾那天我家客厅的背景音一模一样……如果，她知道，她的亲儿子马上会死在他的恩人，
英雄手里……心情…如何呢？当小林看到明晃晃的西瓜刀靠近自己时，会不会，喊出那句，
绝望的台词：爸爸……救我！……我突然摸着口袋里的半颗臼齿笑出了声，
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我知道，这不是害怕，是……是兴奋！西瓜刀，在灯光闪烁中，
摇晃出一个个惊心动魄的画面……火焰，浓烟，急救车，消防车警报器交替闪烁，警铃声，
哭喊声……还有，一个英雄的身影……那天，窗户上露出小林虚弱的半张脸，
他马上失去意识……小林妈被人群拦着，浓烟，高温，随时会爆炸，
这位单身妈妈在歇斯底里地哭喊，儿子，是她的全部……我抬起头，
隔着浓烟看见女儿房间的窗帘在燃烧，她拍打着窗户的手掌，
像只被钉在玻璃上的红蝴蝶……当小林和叶子同时被困在绝望里，我不能有任何犹豫，
我告诉叶子，要勇敢，等爸爸救你。我知道，
我仅仅有 365 秒的时间——我只有一次机会！我……奔向了，小林家。一个英雄，
从火焰中走了出来，像一只涅槃的凤凰。把小林放下时，
我听见女儿最后一次绝望地呼喊：爸爸，救我！竟然，
盖过了紧随其后的爆炸声……我猛地回头，浓烟翻滚，像一团团不肯消散的亡魂。
我再也……再也……没有机会看叶子……最后一眼……消防车，救护车警报声划破夜幕，
在灯光闪烁中，来到了灾难现场…………我被授予二级英雄模范称号。我是英雄。
我在台上接受表彰，台下各种话筒往前挤，仿佛在争抢最后的逃生机会。
我在台上讲着“责任”“初心”“使命”，
却生生吞下——“火焰”“哭喊”和“半颗臼齿”。因为，
他们想听到的是一个“英雄”舍己救人的精神，
而不是一个“父亲”失去女儿的伤痛……整个表彰会，掌声不断，像那晚消防车的蜂鸣，
表彰词的每一句，在我听来都是叶子的一声声直刺灵魂的质问：爸爸，为什么你要成为，
别人的英雄？表彰词念到“舍小家为大家”时，我盯着台下记者举着的录音笔，
突然想起叶子幼儿园毕业表演时，我举着 DV 录像的样子。
我摸了肩膀上闪闪发亮的警徽，洁白的像茉莉花瓣，上面映出前妻，回来参加女儿葬礼时，
悲痛欲绝的脸：英雄？你是罪犯，是恶魔，“英雄”是你捅向女儿时的西瓜刀，
是你抹不去的、浸着女儿鲜血的——铁证！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
和火灾那天消防车的警报声重叠在一起……我握着西瓜刀的手，
抖个不停……当刀尖扎入瓜皮，西瓜炸裂开来的闷响，响起时，我终于听清，
表彰词的最后一句。它在脑海里反复回响：“人民英雄永垂不朽”与叶子举着自己画的警徽，
自豪的笑声交织在一起：爸爸是我的榜样，爸爸是别人的英雄！永垂不朽？
多像悼词啊……——可我的叶子，她连块墓碑都没有，
骨灰盒上甚至没刻完她的名字……现在好了，马上……就有了……我盯着小林，
狰狞地笑……不过，还不到时候……仪式感，最重要……我精心策划的好戏，
可不能就这么被破坏掉。要不然，会玷污掉这把神圣的西瓜刀……你说对吧？章阳光，
或者章光影……只有你们，
才能理解我的痛苦——我那日复一日慢慢溃烂的……臼齿吧……什么好戏？嘿嘿……比如，
我现在所处的房间，正是叶子经历绝望的小卧室，哦，床头柜上还摆放着她用来，
装牙仙子草莓味糖果的罐子。只不过，现在装着密密麻麻的西瓜籽——我一粒一粒清洗好，
挑选最饱满的放进去的，350 颗，马上够 365 颗了，
我那绝望的 365 秒……房间里依然是焦糊的模样，这里到处都是叶子……拂过窗玻璃，
我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我能闻到她的气味，我能听到她的哭喊，我能看见，
她的绝望……后来我搬去了新居。但是这套房子我没卖，也没装修，
而是一直让它保持当年的模样。就是为了……为了！这一天！仪式的开始！所以，
这不是临时起意，这是蓄意谋杀！时隔 365 天的谋杀！只有你自己！直面阳光！对吗？
章光影？还有，西瓜刀证物的丢失，师父已经怀疑到我了。但，又能如何呢？我是“英雄”！
难道你要审判“英雄”？没有证据，你审判不了！师父在偷偷调查我，
像极了我偷偷关注小林同学时的样子——看见他上次腻歪在妈妈怀里撒娇，
我想起叶子跟我最后的一次通话：爸爸，我想吃草莓味的棒棒糖，
回来记得给我带着……可当我拿着棒棒糖走出超市，再次接听到电话时，
里面是绝望的哭喊：爸爸，好热，我喘不过气了……看见他在学校校运会夺冠，
站在领奖台上时，我听见那天最后的煤气爆炸声，而他手里拿着的，
是我当天给叶子准备的生日礼物，那个精美的八音盒……他的幸福，都是叶子该有的。
他——偷了叶子的人生！小林妈哭喊着说，儿子是他的全部，可我的叶子，
又何尝不是我的全部？她——偷了我的人生！所以，你们……该偿还了…………“叶叔叔，
你的警徽真威风。我长大后也要像您一样，做个英雄！”小林同学抹了下嘴角，
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沾着血红色西瓜汁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我肩膀上的警徽，恍惚中，
他的脸慢慢变成了……我最想念的……叶子……也是这样崇拜的眼神，也是这样崇拜的语气！
兴奋的，我都快要忍不住翘嘴了……——没事，我会亲手，抹除，你的崇拜！“哦？
那……等你长大……”长大？我还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那也要，能长大才行！
我看着雪白的警徽慢慢被血色浸染，双手竟然开始颤抖……那是“英雄”！
“英雄”正在被晕染成一抹红……我心脏跳动得的频率，越来越快……这该死的，兴奋感！
我深呼吸几口，压制住内心的躁动，等待仪式拼图的完整……对了，师父对我的偷偷调查，
引起了我的反感……怎么惩罚师父对“英雄”神圣的亵渎罪呢？嘿，
还得是我……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我把师父，也设计成了仪式拼图里的一环。
想起昨天去师父家里时的画面，实在是温馨啊。师父对他那可爱的小孙女，可是喜爱的紧，
那一声声“爷爷”，
甜的像……像棒棒糖做成的八音盒……我递给她一支草莓味的棒棒糖：“谢谢叶叔叔，
爷爷说您是英雄。”她开心的样子，和叶子当时一模一样，温暖的，可以融化糖……所以，
我在小美身上，安装上了惊喜：砰——……是炸弹。没开玩笑，真的是炸弹，而且不止一颗。
哦，卧室里还有个微型针孔摄像头，方便我现场直播……要怪，
就怪你先亵渎了“英雄”的神圣吧。对吗？师父？想到这里，
我瞥了一眼卧室墙上的两个独立的显示屏——一个显示着我的新居客厅，
另一个……师父的小孙女身上捆绑着一个精致的方盒，在卧室里睡的正香甜……这里，
今晚会有精彩的直播。“哈哈哈……”可恶，我竟然得意的笑出了声……也差不多了，
马上要来到去年火灾的时间了。我双手合十，做完最后的祷告……那么，仪式——开始启动。
我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师父：师父，西瓜刀证物我找到了，发现了新线索，
速来我家里，门没锁。这个家里，当然不是我现在所在的，圣神的祭祀堂，他并不知道地址。
而是那个精妙到无与伦比的新居。为什么是精妙？因为啊，
我的新居处在一个完美的位置——成年人快速奔跑，来到这个祭祀堂的时间，
刚好是 365 秒！奔跑到师父家里的距离，也是 365 秒！分毫不差！
这是我精心测量过的，没有意外。自行车？师父不会。开车？
或许走着都比开车快……这回信了吧，这是蓄谋已久的——谋杀。“小林，你说你要做英雄？
”“嗯，做叶叔叔这样的英雄！”“那你知道，怎样才能做英雄吗？”我面无表情，
继续问道。小林摇了摇头……“英雄，就是……将个人情感，个人生死与家庭得失，
置之度外，用实际行动，去践行自己的初心和使命，
保护需要保护的人……”我颤抖着说完这句话，眼泪坠落在小林的手心。“叶叔叔，你哭了，
你哪儿疼吗？我妈妈说哭的时候吃糖就不疼了……”小林从书包里掏出一支棒棒糖，
塞到我手里。是草莓味的。“记住叔叔跟你说的话，并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动摇，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