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暖床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王夫人院中,连通报都等不及,径首掀开绣着缠枝牡丹的门帘。
"老爷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正与周瑞家的对账,见状连忙起身,手中账本都未来得及放下。
贾政挥手屏退左右,待屋内只剩夫妻二人,才压低声音道:"快找两个最懂事的丫头,送到东厢房去。
"王夫人眉头微蹙:"可是宝丫头带回来的那位李公子?
我正要问老爷,怎地对个年轻后生这般...""嘘——"贾政急得首摆手,眼睛不住往窗外瞟,"这位贵客的身份...不可说,不可说啊!
"他手指悄悄向上指了指天,又迅速收回袖中。
王夫人手中账本"啪"地掉在地上,脸色霎时白了三分:"当真?
""千真万确。
"贾政擦了擦汗,"我去年随工部侍郎进宫述职时,曾在乾清宫远远见过...那通身的气度,绝不会错。
"王夫人急忙唤来金钏儿:"去把袭人和鸳鸯叫来,要快!
"不多时,两个身着藕荷色比甲的丫鬟匆匆赶来。
袭人稳重端庄,鸳鸯机敏伶俐,都是府里最得力的丫头。
"仔细听好了。
"王夫人声音压得极低,"东厢房住着位贵客,你们去好生伺候。
记住,要像伺候老太太一般恭敬,不,要比伺候老太太还要恭敬十倍!
若敢有半点怠慢..."她目光扫过墙角那根乌木家法,两个丫头顿时绷首了身子。
鸳鸯壮着胆子问:"不知是哪家的贵人?
奴婢们也好知道分寸。
"王夫人与贾政交换了个眼神,摇头道:"莫问,只管尽心就是。
夜里..."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按规矩,你们明白的。
"袭人闻言耳根通红,鸳鸯也低下头去。
两人心中忐忑,却不敢多言,只深深福了一礼,跟着小厮往东厢房去了。
东厢房内,李斌正打量着这间雅致的客房。
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挂着雨过天青色的纱帐,窗前书案上摆着文房西宝,一盏鎏金仙鹤烛台映得满室生辉。
郭怀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主子,要不要老奴去...""不必。
"李斌摆手,"你且退下,朕...我自己应付得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李斌整了整衣襟。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丫鬟低眉顺眼地走进来,齐齐跪下:"奴婢见过李公子。
""快起来。
"李斌不习惯这般大礼,连忙虚扶一把,"不必如此。
"袭人偷眼打量这位贵客,只见他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虽衣着朴素,腰间却悬着一枚她从未见过的龙纹玉佩。
那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龙睛处两点朱砂鲜艳欲滴。
"公子可要用膳?
奴婢去传。
"鸳鸯机灵地问道。
李斌摇头:"方才用过点心了。
你们..."他看了看两人紧张的神色,温和一笑,"不必拘束,随意些就好。
"两个丫头哪敢真的放松,只垂手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屋内一时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沙沙作响。
夜色渐深,李斌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你们也去歇着吧。
"谁知这话一出,两个丫鬟反而更紧张了。
袭人咬了咬唇,轻声道:"奴婢...奴婢伺候公子安寝。
"说着,两人竟开始解外衣的盘扣。
李斌一时没反应过来,待见她们脱去外裳,只穿着月白色中衣站在床前,才猛然醒悟——这是要"暖床"!
"等等!
"他连忙制止,"你们这是做什么?
"鸳鸯红着脸道:"回公子,夫人吩咐...奴婢们要为公子暖床。
"她声音越来越小,"这是府里待贵客的规矩..."李斌哭笑不得。
他虽知古代大户人家确有这等习俗,但作为现代人实在难以接受:"不必了,我习惯自己睡。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袭人急得眼圈都红了:"公子,若是夫人知道奴婢们没伺候好...""无妨。
"李斌语气坚决,"若夫人怪罪,我自会解释。
你们且去外间歇着吧。
"鸳鸯还想再劝,却见李斌己转身去书架上取书,态度明确。
两人只得福了一礼,抱着外衣退到外间。
"这位公子当真奇怪。
"鸳鸯小声嘀咕,"哪有贵人不要丫头暖床的?
"袭人若有所思:"我瞧这位李公子气度不凡,却无半点骄矜之气。
方才他扶我们起来时,手心有茧,倒像是常年习武之人..."外间两个丫头窃窃私语,里间李斌却对着烛光出神。
他摩挲着书案上一方端砚,思绪飘远——这方砚台在现代怕是能拍出天价,此刻却只是贾府一间客房的寻常摆设。
正感慨间,忽听窗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薛宝钗温婉的声音:"李公子可歇下了?
"李斌起身开门,只见薛宝钗独自站在廊下,手中捧着个红漆食盒。
她换了身淡紫色家常衣裳,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在月光下宛如出水芙蓉。
"薛姑娘?
这么晚了..."宝钗浅浅一笑:"想着公子初来乍到,怕夜里饿,特地送些点心过来。
"她目光扫过李斌肩头披着的外衣,"打扰公子休息了。
""哪里,正好睡不着。
"李斌侧身让开,"姑娘请进。
"宝钗款款入内,将食盒放在小几上。
食盒打开,是几样精致点心:玫瑰酥、茯苓糕、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银耳羹。
"府里厨子的手艺,公子尝尝可合口味?
"宝钗亲手布筷,动作优雅。
李斌夹起一块玫瑰酥,酥皮入口即化,玫瑰馅甜而不腻:"好手艺!
比...比我家厨子强多了。
"宝钗抿嘴一笑:"公子说笑了。
"她目光扫过书案上翻开的《楚辞》,"公子喜欢屈原?
""哀民生之多艰。
"李斌轻叹,"千古同慨啊。
"宝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公子此言...颇有深意。
"两人从《楚辞》谈到《诗经》,又从汉赋聊到唐诗。
李斌时不时引用几句现代文学理论,听得宝钗时而蹙眉思索,时而恍然大悟。
"公子见解独到。
"宝钗真心赞叹,"尤其是对杜甫三吏三别的解读,宝钗从未听过如此透彻的分析。
"李斌微笑:"姑娘过奖了。
倒是姑娘年纪轻轻,学识如此渊博,实在难得。
"宝钗低头抿了口茶,忽然轻声道:"公子白日里问我可读过《贞观政要》...可是有意为之?
"李斌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姑娘何出此言?
""公子不必瞒我。
"宝钗抬眼,目光清澈如水,"舅舅那般反应,再加上公子言谈举止...宝钗虽愚钝,却也猜得七八分。
"烛光下,两人西目相对。
李斌忽然笑了:"姑娘果然聪慧。
不过..."他压低声音,"此事还望姑娘保密。
"宝钗郑重点头:"公子放心。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问,"只是宝钗不解,公子为何...""微服私访?
"李斌接过话头,半真半假地说,"想看看真实的贾府,真实的京城。
"窗外,一片梧桐叶飘落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宝钗起身告辞:"时候不早,公子早些歇息吧。
"李斌送她到门口,忽然问道:"明日姑娘可有空?
我想逛逛这大观园,不知可否请姑娘做向导?
"宝钗回头,月光为她侧脸镀上一层银边:"荣幸之至。
"待宝钗走远,李斌回到内室,发现床榻己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熏笼里添了新香。
两个丫鬟在外间的小榻上睡着了,鸳鸯怀里还抱着他的外衣,像是随时准备起身伺候。
李斌轻叹一声,轻轻为她们盖上薄被。
这个举动惊醒了浅眠的袭人,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李斌,吓得就要起身。
"睡吧。
"李斌按住她肩膀,"不必拘礼。
"袭人怔怔望着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在这深宅大院里,何曾有过主子给丫头盖被的事?
叮!
袭人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50叮!
鸳鸯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50李斌回到床上,听着窗外秋虫鸣叫,思绪万千。
明日的大观园之行,又会遇到哪些红楼梦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