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炎扶着廊柱笑得首不起腰,眼泪顺着眼角的血痂滑下来,在脸颊冲出两道怪异的沟壑。
他突然抓起手腕处的佛珠用力晃了晃,木珠碰撞的脆响混着笑声像串错乱的风铃:“你们看啊!
这些镶金戴银的家伙,连笑都像扯着线的木偶——”他猛地将黑笛指向那群惊慌的贵族,笛尾的尖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知道吗?
你们的光鲜底下全是蛆虫在爬!
就像被糖衣裹着的烂肉,一戳就流脓!”
说着突然原地转了个圈,佛珠随着动作甩出金色弧光,“这地方可比精神病院好玩多了,至少疯子们敢承认自己疯了!”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精神病院是什么)江炎踩着满地狼藉不顾众人的眼光大步离开,手腕的佛珠还在微微发烫。
转角处的服装店里,他随手抓起一套玄色暗纹衣袍甩在柜台上,碎银滚落时故意撒得满地都是:“就这件,剩下的赏你们清理我留下的‘风雅’。”
掌柜看着他染血的布条和癫狂的眼神,大气都不敢出地替他包好新衣。
换上衣袍的江炎倚在青石巷口,指尖摩挲着袖口精致的云纹刺绣,突然嗤笑出声。
黑笛被他斜插在腰间,佛珠垂在衣襟前晃荡,原本狼狈的病号摇身变成了气质诡谲的异乡客。
“这下倒像模像样了,”他对着墙上映出的倒影挑眉,“不过再华丽的皮囊,也遮不住骨子里的臭味。”
说罢踢开脚边的碎石,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消失在暮色里,只留下服装店里的人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
江炎站在桥头,眼中恢复平静,望着对岸楼阁里浮动的纱幔。
鎏金灯笼将河面染成血色,丝竹声混着女子娇笑顺着晚风飘来,二楼露台上,分家的子弟们正将整盘水晶虾饺抛向池中锦鲤,溅起的水花映出他们醉醺醺的脸。
他转身穿过街道,佛珠在手腕上渐渐发烫。
转过三条街巷,繁华骤然碎裂成泥沼。
腐臭的积水漫过青石板,衣衫褴褛的孩童蜷在墙角,其中一个女孩捧着半碗馊粥,正小心翼翼地分给更小的孩子。
当江炎的玄色衣摆扫过她的破布裙角,女孩仰起蜡黄的脸,空洞的眼睛突然闪过警惕的光。
"拿开!
"女孩将弟弟护在身后,干裂的嘴唇渗出鲜血,"我们不要施舍,你们这些贵族都在假惺惺!
饭里下毒!
"江炎的指尖停在腰间的钱袋上,佛珠的震颤突然转为尖锐的嗡鸣。
他注意到巷口阴影里游荡的黑衣守卫,腰间佩刀刻着与朱楼灯笼相同的枫叶纹。
"我不是那些贵族..."他解下钱袋放在石阶上,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檐下乌鸦。
女孩盯着钱袋里滚落的碎银,忽然抓起石子砸向他:"骗子!
你们都是吃人的恶鬼!
"江炎侧身避开,余光瞥见远处阁楼顶层,几个醉醺醺的贵族正将成匹的云锦丢出窗外,绸缎飘落时,恰好盖住了街角饿死的老人。
(江炎瞳孔猛地收缩,佛珠的异常震动与眼前暗纹产生了某种共鸣。
他伸手按住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两种精神状态的撕扯让他额角青筋暴起,但理智最终压制住了翻涌的疯狂。
)"这暗纹...不是偶然。
"他蹲下身,刻意放缓语气,"告诉我,你们身上的印记,什么时候出现的?
"女孩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震慑,攥着弟弟的手微微发抖:"三天前...张家的马车送了药汤,喝完之后...大家都开始发烧..."江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笛子,金属凉意让他愈发清醒。
远处传来沉闷的铜锣声,黑衣守卫开始驱赶巷口的流民。
他突然在女孩的惊恐下撕扯下一块儿自己的外袍的布条。
"别怕。
"他将撕下的布条递给女孩包扎伤口,佛珠突然悬浮而起,梵文化作金色锁链缠绕在笛身,"我需要你们带我去见给汤药的人。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云层,笛声裹挟着金光骤然响起,那些驱赶流民的守卫突然捂住耳朵痛苦倒地,而江炎转身时,眼中疯狂与冷静交织成诡异的光,"该让某些人,为这场闹剧付出代价了。
"佛珠突然迸发刺目金光,江炎按住额头踉跄后退。
两种人格在意识里剧烈碰撞,冷静的思维与疯狂的冲动撕扯着神经。
他握紧笛子,在金光消散的瞬间,看见女孩脖颈处浮现出诡异的暗纹——和那些黑衣守卫的刀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