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那封字迹娟秀的“妹妹”来信时，我正被家人逼着跟供销社主任的傻儿子相亲。信里说，
我的兵哥哥未婚夫陆峥在南边部队受了重伤，高烧不退，嘴里却还念着我的名字。呵，
家人眼中“嫁给穷当兵的没出息”，可他们不知道，
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见了我只会脸红的男人，在床上究竟有多野。我撕了相亲介绍信，
当晚就扒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妹妹”，
敢动我林晚儿的男人！01“晚儿，你别犯糊涂！放着供销社主任的儿子不要，
非要那个穷当兵的？他一年到头回不来一次，能给你什么？”我妈堵在门口，唾沫星子横飞。
我捏着那封来自南方的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信上说，陆峥在演习中从高处坠落，
摔断了腿，如今高烧昏迷，情况危急。“他能给我别人给不了的！
”我脑子里闪过陆峥那张英朗的脸，他看我时，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那是我在供-销社那个流着哈喇子的傻儿子脸上，一辈子也看不到的光。
我妈气得直哆嗦：“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妈，陆峥快不行了，”我声音发颤，
一半是急，一半是装，“我就去看他最后一眼，不行吗？”趁我妈愣神的功夫，
我一把推开她，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裹冲出了家门，直奔火车站。逼仄的巷子里，
邻居们探头探脑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林家那闺女，真是中了邪了。
”“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嫁到部队去吃苦。”我懒得理会，脚下生风。他们懂什么？
他们只知道陆峥家在农村，每个月津贴没多少，
却不知道这个男人把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换成了礼物，托人捎给我。从上海的雪花膏，
到广交会的的确良布料，只要他觉得我能用上，眼睛都不眨一下。更重要的是，
他们不知道陆-峥这个人，看着有多正经，私下里就有多“不正经”。上次他休假回家，
把我堵在谷仓里，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哑着嗓子说：“晚儿，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到时候……我天天让你下不来床。”那句话像烙铁，深深烫在我心上。
绿皮火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我挤在充满汗味和泡面味的车厢里，
终于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展开那封信，我又仔细看了一遍。信纸是部队特供的，
字迹清秀，处处透着关心，可落款却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上面签的不是陆峥的亲妹妹陆小草，而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白雪。白雪？
陆峥从来没提过他有这么一个“妹妹”。我摩挲着信纸，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这封信，
会不会是个圈套？我攥紧了藏在袖口里的一枚小小的木雕麻雀，那是陆峥亲手给我刻的，
他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像他的人，不善言辞，但心是热的。每次我心慌的时候，
摸摸它，就像摸到了陆峥的手。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
我看着那个陌生的落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
陆峥是我的男人，谁也别想抢走。我林晚儿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轮不到别人来捡！
02火车“哐当哐当”地走了三天三夜，车厢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我像颗钉子，
死死钉在座位上。对面一个油头粉面的男青年，从上车起就一直盯着我，
眼神黏腻得像化不开的麦芽糖。“同志，一个人出远门啊？”他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
“去哪儿啊？我叫王浩，在县宣传科工作，说不定能帮上你。”他说着，
有意无意地亮了亮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那副派头，搁在平时，能唬住不少小姑娘。
我眼皮都懒得抬，手里盘着那只木麻雀，它的棱角被我摩挲得油光发亮。这是我的一个习惯，
一思考，手就不自觉地动起来。“找人。”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王浩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冷淡，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没放弃，继续找话题：“找对象吧？
看你这模样，对象肯定是个大人物。”我心里冷笑，大人物？陆峥那个憨憨，
在部队里就是个拼命三郎，算哪门子大人物。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天。“他是个军人。
”我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哎呦，军人好啊！”王浩一拍大腿，
语气却带着几分轻蔑，“就是苦了点，一年到头见不着面。不像我们这种单位，
天天都能回家。姑娘，你可得想清楚，女人嘛，还是得有个热乎的家。”这话里的潜台-词，
跟苍蝇似的往我耳朵里钻，恶心坏了。什么叫“热乎的家”？是说我守活寡，
还是暗示他能给我一个“热乎”的家？我终于抬眼看他，嘴角一撇：“这位同志，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潮’？”“潮？”王浩愣住了，显然没听懂这个超前了几十年的词。
“就是思想走在时代前列腺上的意思。”我面无表情地解释。他琢磨了半天，
似乎觉得是句夸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我懒得再理他，把头转向窗外。就在这时，
车厢里一阵骚动，一个中年大婶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我的钱！我的钱不见了！
我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啊！”车厢里瞬间炸开了锅。乘警很快赶了过来，开始挨个盘问。
问到我这儿时，那个王浩突然指着我，大声说：“警官，我看到她刚才鬼鬼祟祟的，
一直把手藏在袖子里，肯定有问题！”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集中在我身上。
我气笑了。这孙子，搭讪不成，改泼脏水了。“是吗？”我慢悠悠地站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只木麻雀，“你说的是这个？
”乘警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公安，一看就知道是小情侣的玩意儿，脸色缓和了些。
我却不依不饶，目光直视王浩，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见：“这位王浩同志，
宣传科的笔杆子，观察力就是敏锐。不像我，眼神不太好，刚才光顾着看窗外了，
没注意您那只戴着上海表的手，往对面大婶的包里伸了那么一下。”我话音刚落，
王浩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跟刷了层石灰似的。“你……你血口喷人！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是不是血口喷人，搜搜不就知道了？”我抱起胳膊，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尤其是那只戴着表的手，刚才可是缩回去得很快呢。
”大婶立刻反应过来，扑上去就抓住了王浩的胳膊。乘警也当机立断，厉声道：“同志，
请你配合调查！”一场闹剧，以王浩被带走告终。车厢里恢复了平静，
但看我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敬畏。我重新坐下，继续盘着我的小麻雀，
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那个叫白雪的女人，
到底在军营里给我准备了怎样一个“惊喜”？03火车终于抵达了终点站，
一股夹杂着海洋咸湿味的暖风扑面而来，跟北方凛冽的空气截然不同。按照信上的地址，
我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陆峥所在的部队大院。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哨兵，
眼神锐利如鹰。我递上介绍信和我的身份证明，客气地说：“同志你好，我叫林晚儿，
来找一营三连的陆峥。”哨兵打量了我一眼，拿起内部电话拨了出去。片刻后，他放下电话，
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我：“你等一下，有人来接你。”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没多久，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从大院里走了出来。她约莫二十岁上下，皮肤白皙，
扎着两条麻花辫，走起路来像风中的杨柳，姿态十足。她一看到我，
就露出了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主动伸出手：“你就是林晚儿姐姐吧？我是白雪，
陆峥哥的……妹妹。”她特意在“妹妹”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仿佛在宣示什么。
我没跟她握手，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长得确实不错，就是眼神里的那股子算计，
藏都藏不住。这不就是后世说的那种“绿茶”吗？段位还不低。“信是你写的？
”我开门见山。“是啊，”白雪亲热地想来挽我的胳膊，被我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她也不尴尬，继续笑着说，“陆峥哥伤得重，部队里都是男人，照顾起来不方便，
我就想着把他未婚妻请来，肯定能照顾得更周到。”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得她懂事，
又点明了我的“责任”。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就有劳白雪妹妹了。陆峥呢？
带我去看看他。”“姐姐别急嘛，你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肯定累坏了。
我先带你去招待所安顿下来，洗个澡，换身衣服。”白雪说着，引着我往招待所的方向走，
“陆峥哥他……现在还昏迷着，你去了也见不着。”我脚步一顿，死死盯着她：“昏迷了？
”“是啊，”白雪低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声音里带着哭腔，“医生说，
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他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呢，晚儿姐姐，
他心里是真的有你。”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要是换个男人，恐怕心都化了。可在我眼里，
全是破绽。如果陆峥真的命悬一线，部队会允许她这么一个“妹妹”随意往外写信，
而不是由组织出面联系家属？如果真的昏迷不醒，她又怎么会把我往招待所领，
而不是直接去病房？这里面，有鬼。到了招待所，白雪替我安排了一个单间，端茶倒水，
殷勤得过分。“晚儿姐姐，你先休息，我去食堂给你打饭。你想吃什么？
这里的红烧肉可是一绝呢。”她站在门口，笑语盈盈。我看着她，突然问：“白雪妹妹，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北方人。”白雪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很快就恢复自然：“我……我爸是南边人，我随我爸。”“哦？”我慢悠悠地喝了口水，
“陆峥可从来没跟我提过，他家在南方还有亲戚。”白雪的脸色微微变了。我放下杯子，
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去，目光像刀子一样，一寸寸刮过她的脸。“你跟陆峥，
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压低了声音，“别跟我说什么干妹妹的鬼话，我林晚儿不吃这一套。
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去问问你们部队的领导，他手下的兵，
是不是能随随便便在外面认妹妹！”04白雪被我逼得退到了门边，
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伪装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她咬着嘴唇，眼眶瞬间就红了，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晚儿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和陆峥哥是清白的，
我们……”“清白？”我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清白到你能拿到部队的专用信纸，
清白到你能打着他妹妹的名义给我写信，清白到你知道他‘受了重伤’，
而我这个正牌未婚妻却被蒙在鼓里？”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
砸进白雪的防线里。“我问你，陆峥的腿，是左腿断了还是右腿断了？伤口多长？缝了几针？
”我步步紧逼，“医生叫什么名字？哪个科室的？诊断报告在哪儿？”一连串的问题，
像连珠炮一样砸过去，白雪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她那点小伎俩，
在我这个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人看来，简直是漏洞百出。玩“信息差”这一套，
她还嫩了点。“我……我只是太担心陆峥哥了，一时情急……”她还在嘴硬，眼泪说来就来，
顺着脸颊滑落。“行了，别演了。”我彻底没了耐心，“你这套‘姐就是女王，
自信放光芒’的戏码，在我这儿不好使。我数三声，带我去找陆峥。一……”“你！
”白雪没想到我这么软硬不吃，又急又气。“二……”我拖长了尾音，眼神冷了下来。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陆峥在老家找的一个村姑！”白-雪终于破防了，撕下了伪装，
露出了尖酸刻薄的真面目，“陆峥哥是部队的尖子兵，前途无量！你配得上他吗？
我爸是团参谋长，只有我，才能在事业上帮到他！”“哦，原来是参谋长的千金。
”我恍然大悟，抱着胳膊，好笑地看着她，“那你这就不只是想当他妹妹了，
是想当他‘老婆’啊。可惜啊，他已经有主了。”我故意挺了挺胸，那姿态，
仿佛在说“正宫在此，尔等退下”。“你！”白雪气得浑身发抖，“林晚儿，你别得意！
陆峥哥根本就不喜欢你，他跟我说过，娶你不过是为了完成他父母的心愿！他心里的人是我！
”“是吗？”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镇定自若，“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我怎么不知道？”“就在……就在他上次给我回信的时候！”白雪昂着头，
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信？”我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什么信？拿出来我看看。
”“我凭什么给你看！”“就凭我是他明媒正娶的未婚妻，这理由够不够？”我上前一步，
气场全开，“白雪同志，我劝你想清楚。冒充军属，谎报军情，破坏军婚，这几条罪名，
哪一条够你喝一壶的，要不要我帮你去军务处问问？”白雪的脸彻底白了。她大概没想到，
我这个从乡下来的“村姑”，不仅不怕她，还把部队的条条框框摸得这么清楚。
她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的嫉妒和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就在我们两个剑拔弩张，
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熟悉，又带着一丝惊愕的声音。“晚儿？
你怎么来了？”我猛地回头，只见陆峥穿着一身作训服，好好地站在门口。
他只是额角贴了块纱布，走路的姿势也完全正常，
哪里有半点“断了腿”“昏迷不醒”的样子？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战友，
都一脸好奇地看着屋里这出“二女争夫”的大戏。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担心和愤怒，
都涌上了心头。我看着他，又看看他身边一脸惊慌失措的白雪，突然笑了。我没冲上去拥抱，
也没哭诉，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步步走到陆峥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
语气带着三分娇嗔七分质问：“陆峥，可以啊。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这位白雪妹妹，是你新认的‘好妹妹’，还是准备发展的下一任‘好同志’啊？
”05我这话一出口，整个场面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陆峥身后的几个战友，
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但那憋着笑抖动的肩膀，
彻底出卖了他们。陆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古铜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他那个在老家文静乖巧的未婚妻，会当着他这么多战友的面，
说出这么“炸裂”的话。“晚儿，你……你胡说什么！”他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
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我吃痛，却没挣扎，反而顺势把手抽回来，揉着手腕，
眼眶一红，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胡说？陆峥，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位白-雪妹妹，
给我写信，说你摔断了腿，快不行了，骗我大老远跑过来。现在你人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她却跟我说，你心里的人是她，娶我只是为了应付父母。这难道也是我胡说？
”我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陆峥猛地转头，
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白雪。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只有冰冷的愤怒和厌恶。
“白雪，是这样吗？”他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白雪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惨白，
拼命摇头：“不……不是的，陆峥哥，你听我解释！
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我……”“担心我？”陆峥气笑了，
他甩开我的手虽然本来也没抓住，大步流星地走到白雪面前，高大的身影充满了压迫感，
“担心我就给我未婚妻写信，谎报我的伤情？担心我就在这里挑拨离间，败坏我的名声？
白雪，我以前只觉得你娇纵，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歹毒！”这一刻的陆-峥，
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对着我时的憨厚和温柔，他就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他这个动作，直接将我护在了身后，
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这个小小的动作，瞬间抚平了我心里所有的委屈。“我没有！
我都是因为太爱你了！”白雪被他逼得情绪崩溃，大声哭喊起来，“我爸是参谋长，
我哪里比不上那个乡下女人！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闭嘴！”陆峥厉声喝道，
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我最后说一次，我的未婚妻，只有林晚儿一个！以前是，
现在是，将来也是！至于你，白雪同志，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否则，
别怪我不给你父亲留面子！”说完，他不再看白雪一眼，转身拉起我的手，
动作却温柔了许多，像是怕弄疼我。“跟我走。”他沉声说。他拉着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大步走出了招待所。身后，是白雪声嘶力竭的哭喊和战友们压抑不住的议论声。阳光下，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和我们紧紧交握的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个男人，
虽然嘴笨，但行动永远比言语更有力。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我的所有权。
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心安。他拉着我，一路沉默地走着，
直到一处僻静的训练场角落才停下。他松开我的手，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心疼，有愧疚，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火焰。“对不起，”他开口，
声音沙哑，“是我没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我摇摇头，踮起脚，
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我不委屈。我就是想知道，你跟那个白雪，到底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