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午后总是黏糊糊的。我把最后一本画稿塞进快递箱时，鼻尖已经沁出细汗，
转身想去拿纸巾，却差点踩到脚边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唔咪——”橘白相间的毛团不满地扭了扭，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焦糖色的瞳孔在阴雨天里显得格外亮，像浸在温水里的琥珀。这是我的猫，大名“橘子”，
小名“小祖宗”，此刻正用肉垫扒着我的拖鞋，尾巴尖不耐烦地甩了甩。“知道了知道了，
这就给你开罐罐。”我弯腰挠了挠它的下巴，指腹陷进软乎乎的绒毛里。
橘子舒服地把脑袋往我掌心蹭，喉咙里发出拖拉机似的呼噜声，刚才那点不满早就烟消云散。
养橘子的第四年，我早就摸透了它的脾气。傲娇又黏人，
挑食却会在我吃泡面时蹲在旁边流口水，白天把沙发抓得全是爪印，
晚上又非要挤在我枕头边睡觉，呼吸声轻轻拂过我的耳廓。我拆开金枪鱼罐头，
浓郁的香味立刻让橘子的尾巴竖成了旗杆。它围着我的脚边转圈，时不时用后腿蹬蹬地板，
这是它急着要吃的信号。“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把罐头倒进它的青花小碗，
看着它埋起头，粉粉的舌头飞快地舔舐着，耳朵尖因为满足而微微颤动。窗外的雨又大了些，
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看着橘子吃饭的背影，
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作为一个自由插画师，我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家里，
橘子是我唯一的活物室友，是我对着空白画布发呆时的观众，
是我熬夜赶稿时趴在键盘上的“监工”。橘子吃完了罐头，用爪子抹了抹嘴，踱到我面前，
纵身一跃跳上我的膝盖。它团成一个毛球，把脸埋进我的颈窝，呼噜声像台小型发电机。
“重死了，”我嘴上抱怨着，手却诚实地顺了顺它背上的毛，“又胖了，该减肥了知道吗？
”橘子只是往我怀里钻了钻，用尾巴尖扫了扫我的手腕，像是在说“别吵”。我抱着它，
闻着它身上淡淡的猫薄荷香，眼皮渐渐发沉。连日赶稿的疲惫涌上来，我迷迷糊糊地闭上眼，
意识沉入梦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不知睡了多久，
我被一阵轻微的痒意弄醒。像是有人用头发丝在我脖子上轻轻扫过。
“橘子别闹……”我嘟囔着，伸手去推，却摸到一片温热光滑的皮肤。不是毛茸茸的，
是软的，带着弹性的。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橘子毛茸茸的脑袋，
而是一截线条优美的脖颈，往下是精致的锁骨，再往下……我猛地别开视线，
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破胸腔。我的腿上，不知何时躺着一个女人。
她有着一头蓬松的橘棕色长发，发尾微微卷曲，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嘴唇是自然的粉色，
此刻正微微张着，呼吸均匀。她身上没穿衣服，曲线玲珑，
每一寸肌肤都像是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而最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她的身后，
竟然拖着一条和橘子一模一样的、橘白相间的尾巴，此刻正随意地搭在我的腿边，
尾尖偶尔轻轻抽动一下。我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是谁？橘子呢？
我的猫呢？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炸开，我想尖叫，想把这个陌生女人推开，
可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女人似乎被我的动静弄醒了。她睫毛颤了颤，
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和橘子如出一辙的焦糖色眼眸，此刻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像蒙着一层水汽。她眨了眨眼，视线落在我震惊的脸上，眼神从迷茫渐渐变成困惑，然后，
她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人类的声音，
而是一声软糯的：“喵~”我：“……”大脑彻底宕机了。
女人似乎对自己发出的声音也很惊讶，她皱了皱眉，又试了一次，这次是更清晰的：“喵呜？
”我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你……你是橘子？
”女人歪了歪头，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扇了扇。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熟悉的依赖，
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所以……你变成人了？
”我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她又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
动作和橘子平时蹭我一模一样。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那……那你的衣服呢？”我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猛地扯过旁边的毯子，
胡乱地披在她身上，把那些让我面红耳赤的曲线遮住。女人被毯子裹住，似乎有些不舒服，
她动了动，试图把毯子蹬开，嘴里发出不满的“呜呜”声，像只被束缚住的猫。“不许动！
”我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有些急促，“人……人类是要穿衣服的！”她停下动作，
焦糖色的眼睛看着我，里面充满了委屈和不解，像个被训斥的孩子。看着她这副模样，
我忽然没那么害怕了，只剩下一种荒诞的哭笑不得。这眼神，这神态，分明就是我的橘子啊。
“好了好了，不凶你，”我的语气软了下来，“我去给你找件衣服穿，好不好？
”她眨了眨眼，似乎听懂了，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站起身，
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麻。我快步走进卧室，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打开衣柜，
我翻出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和一条运动短裤——这是我平时在家最常穿的衣服。
拿着衣服回到客厅，女人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只是尾巴从毯子下面探了出来，
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沙发套。“来，穿上。”我把衣服递给她。她看着我手里的T恤，
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在研究这两个东西该怎么联系起来。她伸出手指，
戳了戳T恤的布料，然后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求助。我叹了口气，
认命地走过去：“我帮你穿。”给她穿衣服的过程简直是一场灾难。
她显然对衣服这种东西毫无概念，胳膊不愿意伸进袖子，
穿裤子时更是像条刚被捞上岸的鱼一样挣扎，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像只炸毛的猫。
“乖，别动，”我按住她乱蹬的腿，额头上渗出细汗，“穿上衣服才不会感冒。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把衣服给她穿好了。宽大的T恤罩在她身上，
下摆刚好遮住大腿根，显得她的腿又细又长。运动短裤的裤腰太大，我只好在后面打了个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动了动胳膊腿，似乎觉得很新奇。然后，她抬起头，
对着我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和橘子吃到好吃的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现在，”我坐在她旁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我们得好好聊聊。”她歪着头看我，尾巴在身后轻轻摇摆，显然是在认真听。
“你……还能变回去吗？”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她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窗外的雨，
又指了指自己，含糊地发出“喵”的声音，像是在解释什么。“你的意思是，因为下雨？
”我猜测着。她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扶着额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下雨把猫变成人？这是什么奇幻设定？早知道我就不该整天画那些奇奇怪怪的插画，
现在好了，现实比我的画稿还离谱。“那你……会说话吗？”她张了张嘴，试了几次，
发出的都是各种音调的“喵”声，最后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尾巴也蔫蔫地垂了下来。
“没关系，”我连忙安慰她，“听不懂也没关系，我慢慢教你。”她抬起头，
焦糖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光芒，她往我身边凑了凑，肩膀轻轻蹭了蹭我的胳膊，
像平时橘子撒娇那样。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
还有因为刚才挣扎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了。“饿不饿？
”我连忙转移话题，“我给你煮点面条？”听到“饿”这个字，她的眼睛瞬间亮了，
用力点头，尾巴又欢快地摇了起来。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不管她是人是猫，都是我的橘子啊。我起身去厨房煮面条，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像个小尾巴。我打开冰箱拿鸡蛋，她就趴在冰箱门上看；我烧开水，她就蹲在灶台边，
好奇地盯着冒泡泡的水面；我下面条时，她伸手想去碰锅铲，被我拍了下手背。“烫，
”我板起脸，“不能碰。”她委屈地缩了缩手，低下头，耳朵尖都耷拉下来了，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好了好了，”我心软了，“等煮好了给你加个荷包蛋。
”听到有荷包蛋，她立刻又高兴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尾巴摇得更欢了。面条煮好了，
我盛了一碗，放了点她平时爱吃的金枪鱼罐头拌进去。她捧着碗，坐在餐桌旁，却不用筷子，
直接低下头，用嘴去舔。“要用筷子，”我拿起筷子示范给她看，“这样夹着吃。
”她学着我的样子拿起筷子，却怎么也夹不住面条，反而把面条弄得满桌都是。
最后她干脆扔掉筷子，继续用嘴舔，吃得满脸都是汤汁，像只小花猫。看着她这副模样，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慢点吃，”我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掉嘴角的汤汁，“没人跟你抢。
”她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根面条，焦糖色的眼睛看着我，里面映着厨房昏黄的灯光，
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我的心，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雨还在下，
但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吃完面条，我收拾碗筷，她就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摆弄着遥控器。
她把遥控器按得咔咔响，电视屏幕在各个频道间乱跳，
最后停留在一个播放猫咪纪录片的频道。屏幕上出现一只橘猫，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她立刻被吸引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尾巴竖得笔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像是在和屏幕里的同伴打招呼。我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
或许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我的身边，依然有她。晚上睡觉的时候，
新的问题出现了。她显然还保留着猫的习惯，非要挤到我的床上。我把她往外推了推，
她又黏糊糊地凑过来，最后干脆把腿搭在我的身上，像条八爪鱼一样抱着我。“太重了，
下去！”我推她。她却抱得更紧了，嘴里发出委屈的“喵呜”声，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
像是在说“不要”。我看着她那双眼睛，所有的拒绝都堵在了喉咙里。算了，
多少年都一起睡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晚。我叹了口气，认命地闭上眼睛。
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妥协，在我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颈窝，带着淡淡的金枪鱼味，和橘子一模一样。我闻着这熟悉的味道，
听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雨声，还有怀里轻微的呼吸声，忽然觉得无比安心。也许，猫变成人，
也没那么糟糕。我伸出手，轻轻搂住她的腰，感受着怀里温热的体温，
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晚安，橘子。”黑暗中，她似乎动了动，往我怀里钻了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