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早市第一筐带泥的荠菜,根须上挂着的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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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西点的巷口,青石板还浸在昨夜的凉里,李桂兰的三轮车碾过积水洼时,车斗里的荠菜突然窸窣作响。

她刹住车,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扒开最顶上那捆——根须上的露水正顺着草茎往下滑,在筐底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

“这露水金贵着呢。”

她往手心啐了口唾沫,重新把绳子勒紧。

去年这个时候,老伴还蹲在田埂边帮她理荠菜,说“露水沾着的菜,炒出来带甜味”。

如今田埂上只剩她一个人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麦苗地里,裤脚的泥能拧出半瓢水。

三轮车刚停在老位置,巷尾的张屠户就掀开肉铺的棉帘:“李婶,今儿的荠菜看着精神!”

他手里的剔骨刀在晨光里闪了一下,“给我留两捆,我家老婆子就馋这口带土的。”

李桂兰没应声,先从车斗里摸出个搪瓷盆,把筐边蹭掉的碎泥扫进去。

这盆是老伴生前用的,盆底有道裂纹,盛水总漏,可她偏要留着——漏下去的水在青石板上晕开的印子,像极了他蹲在田埂上抽烟时,烟灰掉在裤腿上的形状。

“婶,这荠菜咋卖?”

一个穿校服的姑娘蹲下来,指尖刚碰到最外层的叶子,就被露水烫似的缩回去。

李桂兰瞅见她书包上挂着的钥匙串,叮当声里混着早读课的***——这姑娘是隔壁中学的,去年总跟着她奶奶来买,如今老人腿脚不利索了,换她来。

“三块五一斤,要多少?”

李桂兰抓起一把,根须上的露水顺着指缝滴进盆里,和碎泥搅成淡绿色的浆。

她忽然想起老伴说的“露水是春神的汗”,这会子倒觉得,更像谁没忍住的眼泪,挂在草尖上,风一吹就落。

姑娘要了三斤,掏出手机扫收款码时,屏幕光照亮了筐底的旧报纸。

那是去年的《城乡晚报》,头版还印着“春耕备播指南”,边角被菜汁洇出星星点点的绿,像谁在纸上种了片迷你麦田。

“婶,您这报纸比我爷爷岁数都大。”

姑娘笑着说,李桂兰却没接话——这报纸是老伴最后一次去镇上买的,他说“看报能知节气”,结果没等到荠菜上市,就躺进了医院的白被单里。

称菜时,杆秤的铁砣晃了晃,李桂兰伸手按住。

她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是凌晨三点挖菜时蹭的,指腹的茧子磨得秤绳发毛。

“多给你抓把嫩的。”

她从筐角捏出几棵刚冒头的,叶子卷着没舒展开,“这叫‘娃娃拳’,最鲜,炒鸡蛋能香透半条街。”

姑娘刚走,卖豆腐的老王就推着板车过来,车轱辘碾过露水,吱呀声惊飞了蹲在筐边的麻雀。

“老李,昨儿去你那地瞅了眼,荠菜长得比去年密。”

老王揭开豆腐布,热气裹着豆香扑过来,“你家那口子要是在,指定蹲在地头笑。”

李桂兰手一顿,把扫泥的盆往旁边挪了挪。

那片地是老两口年轻时开的荒,石头多,土也薄,老伴总说“得给地喂点好的”,每年秋收后都要往地里撒把黄豆,说是“给春草当肥料”。

今年她照样撒了,只是蹲在地里埋豆子时,没人再跟她搭话,只有风卷着枯叶,在她脚边打旋。

太阳爬到电线杆顶时,筐里的荠菜去了大半。

李桂兰掏出搪瓷缸,倒上自带的热水,缸沿磕出的豁口挂着片茶叶——这缸子是结婚时买的,红漆写的“囍”字掉了一半,剩个“吉”字歪歪扭扭的。

她抿了口茶,茉莉花的香混着露水的腥气漫上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妈,我来晚了!”

回头一看,儿子骑着电动车冲过来,车筐里装着个保温桶。

“刚从医院出来,爸的检查结果没事。”

儿子把桶递过来,“我妈熬的小米粥,您垫垫。”

李桂兰掀开桶盖,热气裹着米香涌出来,里面还卧着个荷包蛋,蛋白上撒着葱花,像极了老伴生前给她做的模样。

正吃着,刚才那姑娘又跑回来,手里攥着个塑料袋:“婶,我奶奶让我给您这个。”

袋子里是双棉手套,针脚歪歪扭扭的,“她说您挖菜冻手,这是她攒了半年的劳保线织的。”

李桂兰捏着手套,棉线里还带着阳光的暖,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姑娘的奶奶也是这样,攥着双旧手套塞给她,说“你家老李总夸我手巧”。

日头渐高,露水差不多干了,筐底露出层浅浅的泥。

李桂兰把最后几把荠菜捆好,忽然发现最底下压着个小布包——是老伴的老花镜,镜腿断了一根,用红绳绑着。

她记得去年挖菜时,他总戴着这眼镜瞅草叶上的露水,说“看清楚了才知道哪棵最嫩”,如今镜片上蒙着层灰,像落了场微型的雪。

收摊时,老王过来帮忙捆绳子,瞥见筐角的眼镜,突然说:“要不,我让我那修钟表的侄子给整整?”

李桂兰摇摇头,把眼镜塞进裤兜,贴着腿的地方暖暖的——这眼镜她每天都带着,挖菜时放在田埂上,像他还蹲在旁边似的。

三轮车往家开时,车斗里的空筐晃悠悠的,盆底的碎泥随着颠簸撒出来,在青石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李桂兰停下车,抬头看了看——去年这个时候,她和老伴就在这树下分荠菜,他说“这树有灵性,能护着咱的地”,如今树芽刚冒头,绿得透亮,像谁把星星摘下来,挂在了枝桠上。

快到家门口时,她忽然听见身后有铃铛声。

回头一看,是那姑娘骑着自行车追上来,车筐里放着个玻璃罐:“婶,我奶奶腌的荠菜,让您尝尝!”

罐子上贴着张便签,是老人歪歪扭扭的字:“多吃菜,少想事,春天里,啥都能长出来。”

李桂兰捏着罐子,冰凉的玻璃上凝着层水汽,像草尖上没干的露水。

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落进点阳光,暖得像老伴生前揣在她兜里的热手。

车斗里的空筐还在晃,盆底的碎泥晃出细碎的响,像谁在跟她说话,说“你看,这春天,不就这么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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