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半包仙汤与饿狼的契约
王二狗那双饿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小强的手，更确切地说，是盯着他手里那半包皱巴巴、印着“红烧牛肉味”的塑料调料包。
少年嘶哑的恳求像砂纸刮过耳膜：“神使大人……求您！
一点仙汤……救我娘！
我给您当牛做马！”
林小强手心全是冷汗，捏着那半包“科技与狠活”，感觉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给？
这几乎是最后的底牌，用一点少一点。
不给？
王二狗按在柴刀刀柄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那压抑的疯狂随时可能爆发。
周围村民的眼神也变了，从纯粹的敬畏，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仙汤”的渴望和……对王二狗手中刀的畏惧。
饥饿，足以扭曲一切。
婴儿微弱的吮吸声还在继续，提醒着林小强“仙汤”的“神效”，也像在嘲笑他此刻的窘境。
慈悲引来了饿狼，这“神使”当得***憋屈！
电光火石间，林小强做出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悲悯而威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神性”：“王二狗！
孝心可嘉！
念在你一片赤诚，本童子便赐你一缕仙缘！”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那半包调料粉的塑料包装，在所有人贪婪的目光注视下，只倒出了……大约十分之一，指甲盖那么一点点的粉末，放在一片洗净的树叶上。
那点可怜的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见。
“此乃‘仙汤’本源之气，需以无根之水（露水）调和，每日卯时喂你娘亲服下一粒米大小，不可多食！
否则必遭天谴，魂飞魄散！”
林小强煞有介事地编着，语气森然。
他必须把效果说得极其有限且危险，才能杜绝其他人效仿。
王二狗看着树叶上那点少得可怜的粉末，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绝处逢生的狂喜和一丝怀疑。
他颤抖着手接过树叶，像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用另一片叶子盖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多谢神使！
多谢神使！”
他“噗通”跪倒，这次磕得比谁都响，额头沾满了地上的泥灰。
但那把柴刀，依旧被他紧紧压在膝盖下，没有放开。
林小强松了口气，第一步成了。
他立刻转向其他村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仙汤’本源之气，蕴含天地至理，非大孝、大勇、大机缘者不可轻受！
尔等若擅求，或效仿王二狗私藏，必引天雷焚身，祸及满门！”
他故意说得极其恐怖，配合着之前“引雷神火令”的余威，果然把蠢蠢欲动的村民们都镇住了，纷纷低头称是。
危机暂时解除，但林小强知道，这只是表象。
王二狗这头饿狼，暂时被拴住了，但链子脆弱得很。
他需要尽快把王二狗从“不稳定因素”变成“可用资源”。
“王二狗！”
林小强板起脸，“本童子赐你仙缘，你便是本童子座下护法童子！
从今日起，你需寸步不离，护卫本童子周全！
更要替本童子办一件大事！”
王二狗抬起头，眼神里那丝凶狠被“护法童子”的身份带来的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取代：“神使大人……要俺干啥大事？
俺……俺只有一把子力气！”
“力气？”
林小强眼睛一亮，“正好！
本童子要你……去寻‘天外神铁’！”
“天……天外神铁？”
王二狗和村民们都懵了。
林小强忍着尴尬，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碎片！
此物非金非石，色泽灰暗，坚硬无比，能破邪祟！
此乃本童子重炼‘引雷神火令’的关键！”
他描述着陨铁的特征，心里想的却是——得让这小子出去跑腿，消耗他那过剩的精力和无处发泄的饥饿感！
最好能真找到点有用的东西，比如铁矿石什么的，再不济，让他熟悉周边环境也好。
王二狗听得似懂非懂，但“神使大人”亲自指派的任务，还是“重炼神器”的关键，让他瞬间感觉自己无比重要。
他挺起瘦弱的胸膛，拍得肋骨咚咚响：“神使放心！
俺王二狗就算把这片山翻过来，也给您找到神铁！”
林小强点点头，又掏出一个东西——那个空了的方便面调料包塑料包装袋。
他小心地把剩下的那点可怜巴巴的调料粉倒进袋子里，封好口，然后极其郑重地递给王二狗：“此乃‘乾坤一气袋’，可暂时封存你身上沾染的仙气，助你寻找神铁！
切记，此袋不可离身，更不可打开！
否则仙气泄露，你必化为一滩脓血！”
王二狗看着那闪闪发光（塑料反光）、从未见过的“神物”，激动得浑身发抖，双手接过，珍而重之地和那片装着粉末的树叶一起塞进怀里，紧紧贴着皮肉。
那点虚无缥缈的“仙气”和“护法童子”的身份，成了他此刻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看着王二狗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出屋子，去“翻山寻铁”，林小强心里五味杂陈。
忽悠一个快饿死的少年去当苦力，这算哪门子神使？
但在这个操蛋的世界，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有了王二狗这个“护法童子”兼苦力跑腿，加上“仙汤”救活婴儿的神迹深入人心，林小强在村里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
村民们敬畏更甚，送来的食物虽然依旧难以下咽（发霉的糙米粥、苦涩的野菜团子），但至少分量多了些，偶尔还能见到一点盐花。
王二狗每次出去“寻铁”，回来时总会带回点东西——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几根坚韧的藤条、甚至有一次是只瘦得皮包骨、被他用陷阱抓住的野兔。
那只野兔成了全村难得的荤腥，林小强分到了最大的一条腿，虽然烤得半生不熟，但油脂的香味让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林小强也没闲着。
他用王二狗找来的藤条，笨拙地尝试编织草鞋——他那双外卖平台发的运动鞋在粪坑洗礼后彻底报废，光脚走路太痛苦了。
他教王二狗用树枝和藤蔓做简易陷阱，试图改善食物来源。
王二狗学得很快，看林小强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凶狠、敬畏，渐渐多了一丝……依赖和信任？
他成了林小强最忠实的“迷弟”兼“打手”，谁要是敢对神使大人不敬，王二狗第一个瞪眼亮出柴刀（虽然饿得没什么威慑力）。
林小强也尝试着教王二狗一些简单的现代词汇，比如“牛逼”、“***”、“666”，美其名曰“神语”。
王二狗学得磕磕绊绊，经常用错地方，闹出不少笑话。
比如看到林小强好不容易编好一只歪歪扭扭的草鞋，他憋了半天，吼出一句：“神使大人，牛逼！
666！”
惹得林小强哭笑不得。
日子似乎朝着一种荒诞而微妙的平衡发展。
林小强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能在这个小村庄苟下去，慢慢摸索回家的路？
或者……就这样当个“神使”，混吃等死？
这天傍晚，王二狗兴冲冲地跑回来，手里举着一块拳头大小、黑黢黢、沉甸甸的石头：“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
您看！
俺找到神铁了！
是不是这个？”
林小强接过来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这石头入手冰凉沉重，断面带着金属光泽，确实有点像铁矿石！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村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恐的呼喊。
“里长来了！
张麻子老爷来了！”
“快！
快把东***起来！”
“都出来！
张老爷查户贴了！
验《大诰》！”
只见那个曾经试图用烧火棍叉林小强的领头汉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神使大人！
祸事了！
张麻子老爷带着差役来查户贴了！
要验《大诰》背没背熟！
还……还听说村里来了个穿黄袍的妖人，要……要拿人问罪啊！”
林小强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神铁”差点掉在地上。
户贴？
《大诰》？
朱元璋时代严苛到变态的户籍和普法制度！
他这个黑户加“奇装异服”的“妖人”，撞到枪口上了！
他猛地看向门口，只见几个穿着皂隶服、挎着腰刀的差役，簇拥着一个尖嘴猴腮、穿着绸缎长衫、嘴角噙着冷笑的瘦高个，正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子。
为首那人，三角眼里闪烁着精明和贪婪的光芒，正是里长——张麻子！
张麻子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精准地锁定了土屋里那个穿着粗布褂子、却依旧显得格格不入的林小强，以及他手里那块黑黢黢的石头。
他拖长了腔调，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哟——！
听说咱这穷乡僻壤，出了位能引雷火的‘神使’？
还藏着‘天外神铁’？
啧啧啧，让本里长开开眼呗？”
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明黄色封皮的小册子——《大诰》，封面上那个狰狞的“诰”字，在夕阳下仿佛滴着血。
林小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