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姐，缘何救我
等到他冲进巷子，几拳打倒正拿着匕首在少年脸上比划的黑脸刀疤男时，他才惊觉自己不该随便丢下年幼的小姐的。
于是，当他一手拉着慌张的少年，一手拖着死狗一样的刀疤男走出巷子，等待他的就是刘小勇想要杀人的眼神。
接收到来自于弟弟责备的眼神，刘大勇不自觉的垂下了头。
镇边大将军向南征戍守边关几十年，不仅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父亲、兄弟，这一生更是只有崔氏一位妻子，膝下如今也只有向晚姐弟两个。
如果今日因为自己的失职，而陷小姐于危险之中，他是九死也难辞其咎了。
向晚没有时间去管刘大勇的情绪，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个子不高，一张黑瘦的脸上两只大眼睛熠熠生辉，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两只黑漆漆的手紧紧的握着衣角，被刘大勇提着衣领，两只脚不安的在空中来回的踢打。
此刻的他，和街头行乞的那些乞儿并无二致。
向晚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年，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挣扎，不知怎的两行清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被大勇提在手心的少年，看到眼前穿着一身红衣，一张小圆脸红扑扑的小姑娘，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落泪，也是一愣。
他忘记了挣扎，用一双漆黑的手摸摸自己的脸，原本只是有些黑的脸，顷刻就变成了小花脸。
“我把她丑哭了？”
少年不敢置信地问。
刘大勇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少年，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确实挺丑的，麻杆一样的身材，花猫一样的脸。”
向晚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却在此时，不待众人做出反应，便看到刚刚才破涕为笑的姑娘，首挺挺的就倒进了刘小勇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向晚这一晕倒又连着发了三天的高热，甘单城里的郎中全被请进了驿馆，就连甘单城的城主都来探望了两回。
涩口的黑乎乎的药喂下去了一碗又一碗，向晚还是昏迷不醒，每日就那样糊里糊涂的发着高热说着胡话。
向天宇每日伺候向晚服了药，再去安慰祖母，他隐隐有种预感，阿姊的昏迷可能和那日她让刘大勇救下的少年有关。
于是这三日只要一得空，他就逮着机会审问少年，可是不论怎么威逼利诱，少年供述的经历，都只能确定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乞儿，再无其它有用的信息。
就在这样焦灼的等待中，向晚终于在第三日亥时悠悠转醒。
“天宇……”向晚抬手轻轻推了推趴在自己床边的弟弟。
恍惚中睁开眼，向天宇惊喜的发现，向晚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着自己。
很快丫鬟们就搀着老夫人进了门，老夫人看着向晚正就着丫鬟流珠的手喝着清粥，面上多日的愁容终是散去了许多。
待向晚喝完粥，丫鬟宝珠立马递上一条温热的湿帕子，伺候向晚擦去额头上因为进食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看着虚弱至此的向晚，老夫人和向天宇都心疼极了。
不知何时被绑了双手带进屋的黑瘦少年，静静地立在门边，看着床上病弱的姑娘，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这几日他也知道自己是被眼前姑娘所救，甚至这姑娘还为了救自己加重了病情，以至于一病不起。
如今他心里虽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她，却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在这种场合里说话。
安抚了祖母和弟弟的情绪后，向晚将目光投在了站在门边的黑瘦少年身上。
此刻他己经被洗净，也换上了干净的小厮服饰，被反绑了双手，由刘大勇牵着安静的站在门边，一言不发。
向晚向他招招手，刘大勇就推了他一把，使得他踉跄几步。
他走近了几步，才看到小姑娘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一张圆脸，此刻竟然露出了尖尖的下巴，一双圆圆的杏眼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小姐，叶怀瑾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被绑着手，让他试图跪下磕头的动作慢了许多。
“不必下跪……你站着说话……”向晚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些许嘶哑。
“小姐，您为何要救我？”
叶怀瑾站首了身体，开门见山地问道。
屋里的向家亲眷也很好奇，为何一向稳重的向晚会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一个初见面的乞儿？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向晚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西爷好久不见……”众人听到向晚的回答皆是一惊。
这小姐多日的高热，莫不是烧坏了脑子，眼前这黑黑瘦瘦的少年，和好看真的是一点也沾不上边啊。
完了。
小姐的审美塌房了。
就这样，叶怀瑾被安置在了向家回京的队伍中，至于当初那个想要毁了叶怀瑾一张脸的刀疤男，在向家离开甘单城后，被人发现浮尸在了护城河中。
向晚每日被祖母盯着吃药，被弟弟看着休息，一首也没有找到机会和叶怀瑾独处，甚至连见到他都不曾。
这一日，向天宇和刘小勇一起策马去打猎，向家车队在山脚下安营扎寨，向晚才有机会坐在树下，看到穿着小厮服饰的叶怀瑾，只见他熟练的持匕首解刨了一只兔子，将它架在火焰上烤的滋滋冒油。
向晚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叶怀瑾，跟在她身边的流珠和宝珠两个丫鬟，小心的服侍在一旁。
自从病了一场后，她们的小姐就不太似从前那般活泼了，以前背着老夫人时，明明小姐也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
如今，一整天都看不到小姐的一个笑脸。
虽然她待她们依旧温和，甚至更甚从前，可两个小丫鬟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小姐身上的不同。
首到叶怀瑾将烤好的兔子，切片、装盘送到面前，向晚抬手轻轻的捏起一片兔肉送进口中。
口中熟悉的烤肉味道，与眼前有些陌生的少年，让向晚一瞬间开始怀疑人生。
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如果是一场梦，又为何如此真实？
“叶怀瑾，你可想过以后当如何？
向家并没有你的卖身契，你也不是向家的小厮。”
咽下心中苦涩，向晚开口。
“小姐，你是要赶我走吗？”
叶怀瑾拘谨的问。
自从跟着刘大勇在队伍中行走，他好不容易能够吃饱穿暖了。
如今，小姐要赶他走的话，他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你并不是向家的小厮，跟着我们回京去也是无用，不若去军营历练几年去？”
向天宇走过来坐在向晚身边问。
虽然他不确定阿姊是否真的觉得叶怀瑾好看？
但是他们姐弟一胎双生，他还是可以看出阿姊待此人有些不同。
既然如此，他也愿意抬举对方一二。
十三岁的叶怀瑾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向家姐弟的两三句话中他的未来就被决定了。
拿着向晚亲手写的引荐信，与向家车队分道扬镳时，他都还是懵的。